第二天上午……
皇城演武场,人声鼎沸,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一年一度的帝国锻造大赛,乃是魔翼帝国彰显武力、招揽英才的盛事。巨大的熔炉喷吐着灼热的气流,将空气都炙烤得微微扭曲。
参赛的匠师们赤膊上阵,汗如雨下,挥舞着巨锤在通红的金属胚料上砸出震耳欲聋的轰鸣与绚丽的火星。观礼台高筑,视野绝佳。
魔翼帝国女帝上官茜婷端坐于主位之上,身着象征无上权力的玄色帝袍,凤眸微垂,神色平静,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度。在她身后及两侧,帝国重臣、皇亲贵胄依次列坐,皆屏息凝神,注视着下方技艺的较量。空气肃穆而灼热。
在观礼台左侧一片相对独立、气氛更为清冷超然的区域,则是来自东岳圣地各大宗门的参观团队。他们服饰各异,气度不凡,显然都是修行有成的仙道中人。
其中,以长安宗的队伍最为引人注目,身着统一的水蓝色云纹道袍,团队中有一位气质清冷如月、容颜绝世的女子——正是秦夜鸩的授业恩师,长安宗长老慕容诺婧。
她端坐于宗门队伍前列,目光看似落在下方激烈的锻造场上,眼底深处却是一片沉静的思索,偶尔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掠过,快得让人无法捕捉。她并不知道,自己那位身负血海深仇、命运多舛的徒儿,此刻就在这座皇宫深处。
而在守卫森严的偏殿内,秦夜鸩正百无聊赖地拨弄着桌上的茶盏。他的表姐上官樱,一位明艳活泼的皇家郡主,正兴致勃勃地讲述着外面大赛的盛况和哪位匠师又打造出了什么神兵胚子。
“夜鸩,你是没看到,那个来自北地的‘铁臂王’张师傅,一锤子下去,火星子能溅起三丈高!还有还有,据说这次大赛的魁首,能得到女帝陛下亲自赐予的一块‘星辰陨铁’呢!那可是……”上官樱说得眉飞色舞。
秦夜鸩面上维持着恰到好处的、略带腼腆与兴趣的微笑,心里却在冰冷地计算着时辰。识海中,萧玉梅的存在如同一块沉寂的寒玉,没有丝毫波动。他不能急,必须等一个最自然的时机。
“表姐,”秦夜鸩忽然微微蹙眉,右手轻轻按住了小腹,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窘迫和不适,“许是早上贪嘴多吃了些冰酪,腹中有些绞痛……容我去方便一下可好?”
上官樱被打断,愣了一下,随即关切道:“啊?要紧吗?要不要唤御医?”
“不必不必,小事而已,去去便回。”秦夜鸩连忙摆手,站起身来,步履略显“匆忙”地向殿外走去。
“那…那你快去快回,我在这儿等你,别错过后面更精彩的!”上官樱不疑有他,嘱咐道。
秦夜鸩的身影消失在殿门转角。他并未走向净房,而是七拐八绕,以极快的速度穿行在宫殿复杂的回廊与阴影之中,如同融入黑暗的幽灵。几个呼吸间,他已来到一处偏僻无人的废弃宫院角落。
“血影千面,凝!”他心中低喝。识海中秘法符文瞬间大放光芒,一股奇异的能量波动笼罩全身。他的身形轮廓开始模糊、扭曲,如同水中的倒影被打散。
暗血红色的贴身劲装无声无息地覆盖全身,冰冷而坚韧的触感隔绝了外界。一顶带着垂落黑纱的铁质斗笠凭空出现,稳稳扣在头上,将他的面容彻底隐于阴影之下。
血薇刀那熟悉的、带着浓郁铁锈与血腥气息的刀柄沉甸甸地贴在腰间左侧,右侧则是散发着淡淡寒气的渊虹刀。左臂小臂上,淬血护腕紧贴肌肤,里面一百零八枚淬炼过精血的飞刃散发着嗜血的渴望。
他意念一动,一个与他此刻在偏殿中形象气息完全一致的分身悄然凝聚,带着那点“腹痛”的表情,快步走向偏殿,去应付上官樱。
“秦夜鸩”本体——或者说,此刻的“血魔暝”——脚尖在布满苔藓的石砖上轻轻一点,身如鬼魅般拔地而起,悄无声息地落在附近一处宫殿的飞檐之上。
整个演武场的喧嚣与热浪扑面而来,下方人头攒动,上方观礼台尽收眼底,尤其是那片属于东岳圣地的区域,慕容诺婧清冷的身影清晰可见。
他正准备向观礼台下方潜行,寻找最佳的猎杀与观察位置。
“等等!”萧玉梅的声音骤然在他识海中响起,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凝重。
秦夜鸩身形瞬间凝固,气息收敛至极致,如同屋檐上一块不起眼的瓦砾:“前辈?何事?” 他心中警觉,难道计划有变?或是被什么高手察觉了?
“八点钟方向,那座佛陀雕像!” 萧玉梅的意念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波动,如同平静的深潭投入了一颗石子,“我感知到了!非常微弱,一闪而逝,但绝不会错……是‘血神玉魄’的气息!它就在那里!”
秦夜鸩的心猛地一跳,冰冷的血液似乎瞬间加速奔涌。他立刻循着萧玉梅的指引,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穿透斗笠垂下的黑纱,精准地锁定了演武场边缘,靠近宫墙方向的一座石雕。
那是一尊古老的佛陀坐像,不知何年何月所立,石质斑驳,布满了岁月的痕迹,在这充满金铁杀伐之气的演武场边缘,显得格格不入又带着一丝诡异的宁静。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刻刀,一寸寸扫过那尊佛像。佛像低眉垂目,神情悲悯。突然,秦夜鸩的瞳孔骤然收缩!
在佛像低垂的眉心位置——佛家所谓的“白毫相”所在之处——一点极其微弱的、几乎被日光完全掩盖的、带着难以言喻的深邃血晕的毫光,正极其缓慢地、如同沉睡心脏般微微搏动着!
那光芒极其内敛,若非萧玉梅的指引和他自身血仙传承的敏锐感知,绝难发现。它并非外放,更像是被某种力量封印在石像深处,偶尔泄露的一丝本源气息!
“在佛像眉心!被石质包裹,有封印!” 秦夜鸩的意念瞬间绷紧,如同拉满的弓弦。血神玉魄!竟然在这里!就在这万众瞩目、各方势力云集的锻造大赛现场,藏在一尊不起眼的古佛石像之中!这意外的发现,瞬间打乱了他原有的节奏。精血固然重要,但与血神玉魄相比,其价值天差地别!
萧玉梅的声音带着一丝急迫与兴奋:“不错!正是玉魄气息!虽然被封印压制,但本源纯正!必须拿到它!夜鸩,计划改变!玉魄优先!那些‘邪鸦’的精血,在玉魄面前,不过是开胃小菜!”
秦夜鸩的目光在观礼台(尤其是长安宗方向)、佛陀雕像、以及下方人群最密集、最适合“邪鸦”发动刺杀的区域之间飞速扫视。一个更大胆、更疯狂的计划雏形在他冰冷的心中瞬间成型。
混乱,是浑水摸鱼最好的掩护。刺杀即将发生,混乱必然爆发,这同样是夺取玉魄的最佳时机!他要将两件事,在同一个风暴眼中完成!
“明白。”秦夜鸩的意念冰冷而坚定,“玉魄,是我的了。” 他调整了气息,将自身的存在感降至最低,如同一道贴着屋脊移动的阴影,悄无声息却迅疾无比地向着那座佛陀雕像的方向潜行而去。渊虹刀的寒意似乎更盛了几分,仿佛在呼应着主人心中那即将点燃的、混合着杀戮与贪婪的冰冷火焰。
他一边移动,一边分神感知着下方人群的细微变化。那些“邪鸦”的死士,也该动手了。这场由他暗中推动的“借刀杀人”盛宴,现在,又加入了一道名为“血神玉魄”的、足以令任何血修疯狂的绝世珍馐。
风暴的中心,正在悄然转移。佛陀低眉,静待血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