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剑相击的脆响在练武场上回荡,秦夜鸩手腕翻转,一记斜挑将陈坚宇逼退三步。汗水顺着少年古铜色的脖颈滑落,在晨光中闪闪发亮。
秦大哥的剑法比八年前更凌厉了!陈坚宇喘着粗气,眼中却闪着兴奋的光芒。他忽然压低声音:不过你刚才走神了三次,第七招本该刺我左肩,结果偏了半寸。
秦夜鸩收剑入鞘,竹制的剑鞘发出沉闷的碰撞声。他没想到这个当年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哭鼻子的小子,如今观察力竟如此敏锐。
没啥,就是在想如何对我们山寨扩员而已。秦夜鸩随口搪塞,目光扫过周围正在对练的年轻人们。许玉莉正指导几个少女练习软鞭,鞭梢划破空气的哨音与八年前如出一辙。
陈坚宇突然凑近,带着汗味的热气扑在秦夜鸩耳畔:对了,秦大哥我告诉你个消息。他警惕地环顾四周,听说东岳那些臭修仙者又派出狩猎队袭击我们南岳一些小村并掠夺人口贩卖奴隶。
秦夜鸩眉头微蹙。长安宗虽属名门正派,但他跟随慕容诺婧游历时,确实见过不少修仙门派暗地里做的龌龊勾当。那些被铁链锁住的奴隶空洞的眼神,与司泪初遇时惊惶的模样重叠在一起。
这有什么神秘的。秦夜鸩故意表现得漫不经心,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葫芦。葫芦表面凹凸不平的纹路是司泪用指甲一点点刻出来的鲛人族图腾。
陈坚宇急得跺脚:那些狩猎队前不久袭击了附近一个小村庄,但现在他们还没打算走!他眼中闪过野狼般的光芒,我们可以来场杀人越货,既救人又添丁!
萧玉梅的声音恰在此时在秦夜鸩脑海中荡开,带着蛊惑的韵律:「这是个可以为你增添帮手的机会。而且也可以检验一下你的血修成果。」
长辈们怎么说?秦夜鸩按住突然加速跳动的心口。血魄石在怀中微微发烫,仿佛在呼应他翻涌的气血。
陈坚宇撇撇嘴:觉得太冒险没同意。但现在有秦大哥在...他没说完的话悬在晨雾里,眼中的期待几乎要溢出来。
秦夜鸩想起昨夜展开的血色屏障。阵法需要持续的血气供养,而狩猎队的修士们...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血色深了几分:半夜子时,叫上张意茏他们,还有各家会武的家仆,寨门前集合。
太好了!陈坚宇欢呼一声,又赶紧捂住嘴,做贼似的左右张望。他忽然压低声音:要不要带上那个鲛人?听说他们的歌声...
不行。秦夜鸩斩钉截铁地打断,司泪留在湖里更安全。他脑海中闪过萧玉梅说过鲛人泪珠是上好的阵法养料,胸口泛起一阵莫名的刺痛。
日头渐渐西斜,秦夜鸩独自在木屋中擦拭环首刀。刀身映出他血色渐浓的眼睛,恍惚间竟看到血珠顺着剑刃滚落。
「害怕了?」萧玉梅的声音带着讥诮,「想想你的亲人是怎么死的。那些正派修士表面道貌岸然,背地里比魔修还不如。」
师父...秦夜鸩这时想起了他的师父慕容诺,之前在长安宗时,慕容诺婧一直教导过他要见义勇为。
八年朝夕相处的记忆突然鲜活起来——慕容诺婧为他熬药的侧脸,教他剑法时微微蹙起的眉峰,发现他偷喝酒时又好气又好笑的表情。那些温暖的片段与萧玉梅描述的名门正派伪君子形象激烈冲突着。
窗外传来司泪空灵的歌声,是鲛人族祈求平安的《月潮吟》。秦夜鸩推开窗,看到湖面银光粼粼,鲛人少年正把一颗泪珠制成的珍珠送给路过的山寨孩童。珍珠在夕阳下折射出彩虹般的光泽,与血魄石的红光截然不同。
夜幕终于降临。秦夜鸩将十二张符咒贴身收好,每张都用血修秘法绘制,能在关键时刻爆发出惊人威力。他最后检查了一遍装备,突然从床底拖出个落满灰尘的木箱。
箱中整整齐齐码着孩童的玩具:竹蜻蜓、草编蚱蜢、画着歪歪扭扭笑脸的鹅卵石。最底下压着一幅泛黄的画,五个小人手拉着手站在山寨门前,旁边歪斜地写着永远在一起。秦夜鸩的指尖抚过那些稚嫩的笔触,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掌心里赫然是一滩发黑的血。
子时的梆子声远远传来。秦夜鸩系好黑色夜行衣的束带,发现司泪不知何时蹲在门外的梨树下,银蓝色长发在月光下宛如流动的星河。
秦、秦大哥...鲛人少年递来一个贝壳,里面盛着三颗格外圆润的珍珠,戴着这个,海神会保佑你。
珍珠触手生温,秦夜鸩能感受到其中澎湃的水灵之力。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揉了揉司泪的脑袋:回去睡觉,明早给你带河鲜。
山寨门前已聚集了二十余人。陈坚宇穿着自制的皮甲,正兴奋地向双胞胎姐妹比划着什么;杨青儿检查着每个人的装备;于旭玄默默擦拭他的长弓和陌刀。看到秦夜鸩出现,所有人眼睛都亮了起来。
狩猎队营地就在黑松林北麓。张意茏展开手绘地图,俘虏都关在西侧的笼车里,由五名修士看守。
秦夜鸩注意到地图边缘画着个小乌龟——是八年前他教张意茏画的标记方式。这个发现让他喉咙发紧,不得不清了清嗓子才开口:我们的目标是救人,不是硬拼。
「别心软,」萧玉梅的声音如毒蛇般缠绕上来,「那些修士的血魂正好用来强化阵法。」
血魄石突然剧烈发烫。秦夜鸩按住胸口,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恍惚间他看到无数血色丝线从自己体内伸出,连接着每个整装待发的伙伴。最粗的那根红线蜿蜒指向山寨中央的湖泊——那是司泪的方向。
秦大哥?符蓉担忧的脸在眼前放大,你脸色好差。
秦夜鸩猛地回神,发现所有人都关切地望着自己。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脑海中翻腾的血色幻象:出发。
队伍如幽灵般滑入夜色。秦夜鸩落在最后,回头望了眼月光下的山寨。高塔顶端的血魄阵无声运转,将整个山寨笼罩在看不见的血色结界中。他突然想起慕容诺婧教导过的话:修道之人,最忌因果纠缠。
而现在,他正亲手将整个山寨拖入自己复仇的因果旋涡。
秦夜鸩等人来到目的地后,果然看到不远处有火光亮着。他拿起自制的简易望远镜,透过林间缝隙望去——五六个身着青灰色道袍的仙道者围坐在篝火旁,火堆上烤着不知名的兽肉,油脂滴落发出声响。旁边四个精铁打造的笼车里,衣衫褴褛的平民或坐或卧,有个小女孩正被母亲紧紧搂在怀里,瘦小的肩膀不住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