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果劫的余威尚未散尽,肖河只觉眼前光影一换,周遭的混沌灵气竟化作粘稠的血色雾气。数十道扭曲的符文在雾中沉浮,每一道都像是用鲜血写成,隐隐透着前世今生的执念——这里已不是九劫鼎的核心空间,而是由因果之力衍生出的幻象领域。
“因果劫刚过,又来这处地方?”肖河指尖微动,青藤剑悄无声息地滑入手心。剑身在血色雾气中泛着冷光,剑灵似乎也感受到了周遭的诡异,发出细微的嗡鸣。经历过方才的因果轮回,他此刻道心虽稳,却更添了几分警惕——能在九劫鼎内衍生出独立幻象空间,这股力量绝不容小觑。
他缓步向前,每一步都踩在虚空凝结的灵气节点上。这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无论何时都要为自己留好退路,哪怕身处看似封闭的空间,也要找到借力的支点。果然,脚下刚一发力,左侧的血色雾气便骤然翻涌,化作一道手持长戟的虚影。
“青阳子!拿命来!”虚影嘶吼着劈下长戟,戟风带着撕裂神魂的锐啸——这是前世被他斩杀的魔族将领,怨念竟深到能在因果幻象中显形。
肖河眼神微凝,却不闪不避。他清楚这是幻象,但若心生惧意,便会被其趁虚而入。青藤剑挽出一道圆弧,剑光精准地斩在长戟虚影的薄弱处,同时体内灵力顺着剑身灌注而出,带着一丝刚领悟的因果之力:“前世斩你,因你屠戮百万生魂,此乃定数。如今幻象扰我,便是自寻死路!”
“嗤啦——”
剑光划过,虚影如同被点燃的纸人般燃起幽火,转眼间便化作飞灰。但肖河眉头却皱得更紧——就在虚影消散的刹那,他后颈的鳞片突然传来一阵灼痛,低头看去,几片暗金色的鳞片上竟浮现出细密的黑色纹路,如同藤蔓般缠绕,隐隐透着一股魔性。
“道心种魔纹?”他瞳孔微缩。这纹路与他早年偶然得到的残卷《心魔篇》中记载的图案分毫不差。《心魔篇》言:“道心者,需经魔考,如金淬火,方得纯粹。”当年他只当是旁门左道,未曾深修,此刻纹路自现,显然与这场因果幻象脱不了干系。
正思忖间,前方的血色雾气再次沸腾。这一次,浮现的不是仙界仇敌,而是一间简陋的木屋——那是他转世后,在凡间与母亲相依为命的家。
肖河的呼吸骤然一滞。
屋内,少年模样的自己正举着刀,而刀尖前,是满脸惊恐的母亲。鲜血顺着刀刃滴落,染红了母亲粗糙的手掌——这是他深埋心底的噩梦,是前世渡劫失败、残魂转世时,因心魔干扰险些犯下的罪孽。虽然后来被路过的修士点醒,未曾成真,却成了他道心最大的破绽。
“不……”
幻象中的少年嘶吼着,眼神中充满了被心魔操控的痛苦。母亲的眼泪落在地上,发出“滴答”声,每一声都像重锤砸在肖河的识海。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幻象中那股绝望与悔恨,几乎要冲破他的心神防御。
“想用这个破我的道心?”肖河猛地咬了一下舌尖,剧痛让他瞬间清醒。他死死盯着幻象中的母亲,眼中虽有波动,却迅速被冰冷的理智覆盖,“当年若非玄阳真人及时出手,我早已堕入魔道。但你忘了,正是那次劫数,让我悟透‘守护’二字,道心才得已稳固!”
他突然向前踏出一步,青藤剑反手刺向自己的胸口!
这一剑快得不可思议,却在即将触及鳞片时骤然停下。剑尖悬在离皮肤寸许之处,激起的气流让胸前的鳞片剧烈震颤。就在此时,那些暗金色的鳞片突然爆发出刺目的紫光,道心种魔纹如同活过来一般,顺着鳞片的纹路疯狂游走。
“噗——”
数滴紫金色的血液从鳞片缝隙中渗出,没有滴落,反而化作细小的血珠悬浮在半空。血珠散发出奇异的波动,竟与周遭的血色雾气产生了共鸣,如同磁石吸铁般,将幻象中的血色能量一点点剥离、吞噬。
“滋啦——”
幻象中的木屋如同被强酸腐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母亲的身影在血雾中扭曲、淡化,最后化作一缕青烟被血珠吸收。当幻象彻底消散时,那几滴血珠也膨胀了数倍,缓缓落回肖河的鳞片上,渗入其中。
肖河低头看着胸口,道心种魔纹此刻已变得清晰无比,黑色的纹路中夹杂着一丝紫金流光,隐隐透出一种既霸道又诡异的气息。他能感觉到,自己与《心魔篇》的联系似乎变得更加紧密,那些原本晦涩难懂的字句,此刻竟有了新的注解。
“原来如此……”他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明悟,“道心种魔,并非引魔入心,而是以魔炼心。因果幻象虽能勾动执念,却也能成为淬炼道心的薪火。”
就在这时,青藤剑突然发出一声清亮的剑鸣,剑身光芒大盛。一道半透明的青衣剑灵从剑中浮现,面容与肖河有三分相似,眼神却更加灵动。这是青藤剑伴他多年,吸收无数灵气后孕育出的剑灵,平日里极少现身,此刻却主动显形,显然是察觉到了什么。
剑灵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指,在虚空中快速勾勒。随着它的动作,一道道金色的线条在血色雾气中凝聚,渐渐组成一个复杂的凹槽图案——那图案与九劫鼎内壁深处的一处纹路完全吻合,正是之前他未能解读的“因果法则”凹槽。
肖河心中一动,瞬间明白了剑灵的意思。他回想起刚才血珠吞噬幻象能量的过程,又看了看虚空中的凹槽图案,一个大胆的念头在脑海中成型。
“你是说……这些幻象的能量,可以填满九劫鼎的因果凹槽?”
剑灵点了点头,指尖在凹槽图案的中心轻轻一点。刹那间,周遭的血色雾气再次翻涌,这一次却不再形成具体的幻象,而是化作无数细小的光点,如同受到指引般,朝着虚空中的凹槽图案汇聚。
肖河眼神一凛,迅速做出决断。他没有阻止光点的汇聚,反而主动引导体内的道心种魔纹运转。黑色的纹路在鳞片上流转,散发出一种特殊的吸力,将那些来自幻象的因果能量牵引着,缓缓注入虚空中的凹槽图案。
“果然可行。”他心中暗喜,却没有放松警惕。这些因果能量驳杂无比,既有善因,也有恶缘,若是直接吸收,恐怕会再次引动心魔。但九劫鼎的因果凹槽却像是一个天然的过滤器,能将这些驳杂的能量提纯、转化。
随着能量的不断注入,凹槽图案渐渐变得饱满。肖河能清晰地感觉到,九劫鼎与自己的联系正在加深,同时,一股玄奥的法则之力从凹槽中溢出,缓缓融入他的识海。
这股力量很微弱,却让他对“因果”二字有了全新的理解。他仿佛能看到无数条看不见的线,将世间万物连接在一起,每一个选择都会引发一连串的反应,每一个结果都对应着最初的缘由。
“这就是因果律?”肖河尝试着伸出手,指尖触碰了一下身旁的一道血色符文。就在接触的瞬间,他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画面——那是前世青阳子无意间救助的一只灵鹿,多年后,正是这只灵鹿的后代,在他危难之际引来了援兵。
“原来如此……”他深吸一口气,尝试着用意念引导那道符文。令他惊讶的是,那道原本杂乱无章的符文,竟真的按照他的意念,朝着凹槽图案的方向移动了少许。
“我……可以短暂操控因果律了?”
这个发现让他心头剧震。因果律乃是天地至理,即便是仙人也难以触碰,他此刻却能借助九劫鼎和道心种魔纹的力量,对其施加微弱的影响,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但他很快冷静下来。他清楚这只是暂时的,是借助了因果幻象的能量和九劫鼎的特殊性才做到的,并非真正掌握了因果律。但这无疑为他指明了一条新的道路——若是能将九劫鼎的因果凹槽完全填满,或许真的能在飞升之前,初步掌握这门至高法则。
“看来,这场幻象空间,并非劫难,而是机缘。”肖河嘴角勾起一抹腹黑的笑容,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既然对方送上门来当“养料”,他没有理由不收下。
他不再被动等待幻象出现,而是主动运转道心种魔纹,散发出一种挑衅般的气息。果然,周遭的血色雾气变得更加狂暴,无数道虚影从雾中冲出,有他前世的仇敌,有今生的遗憾,甚至还有一些他从未见过、却能勾起强烈情绪的陌生面孔。
“来得越多越好。”肖河冷哼一声,青藤剑在手,身形如电般冲入虚影之中。他不再急于破除幻象,而是利用对因果律的初步理解,巧妙地引导着虚影的攻击轨迹。
一道手持长枪的将军虚影刺来,枪风凌厉。肖河不闪不避,反而侧身让过枪尖,同时指尖在枪杆上轻轻一点。那点看似随意,却恰好触动了虚影体内的因果线,使其动作出现刹那的凝滞。
“就是现在!”
他手腕一翻,青藤剑顺势斩出,剑光并非直接攻击虚影,而是斩向虚影与血色雾气连接的“因”。剑光落下,虚影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停滞在半空,随即化作点点灵光,被道心种魔纹牵引着注入凹槽图案。
这便是他刚才领悟的“借力打力”之法——不与幻象的“果”硬拼,而是斩断其存在的“因”,既能节省灵力,又能高效地收集因果能量,可谓一举两得。
战斗在继续,肖河的身影在无数虚影中穿梭,如同一个优雅的舞者。他时而冷静观察,寻找虚影的因果弱点;时而果断出手,以最小的代价斩断其根源;时而巧妙引导,将多道虚影的能量汇聚一处,集中注入凹槽。
每一次出手,都透着聪慧与算计;每一次应对,都展现出临危不乱的沉稳。道心种魔纹在吸收了大量因果能量后,变得愈发深邃,黑色的纹路中隐隐有金色的流光转动,散发出一种魔性与道性交融的奇异气息。
剑灵静静地悬浮在半空,看着肖河的战斗,眼中充满了赞叹。它能感觉到,主人的道心正在这场特殊的战斗中飞速成长,变得更加坚韧、更加纯粹。
不知过了多久,当最后一道虚影化作灵光融入凹槽图案时,虚空中的金色凹槽终于被完全填满。刹那间,凹槽图案爆发出璀璨的光芒,化作一道金色的流光,没入肖河的眉心。
“嗡——”
九劫鼎的核心空间传来一声震天嗡鸣,肖河只觉识海一阵清明,之前领悟的那丝因果律之力瞬间变得清晰起来。他能感觉到,自己与九劫鼎之间建立起了一种全新的联系,仿佛可以通过鼎身,清晰地感知到周围数十里内的因果丝线。
血色雾气开始消散,幻象空间如同破碎的镜子般寸寸龟裂。肖河站在虚空之中,暗金色的法身鳞片上,道心种魔纹若隐若现,眼神深邃如渊,却又透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青藤剑,剑灵冲着他点了点头,随后化作一道流光回剑中。他又抬头望向九劫鼎的方向,心中已然明了。
这场道心淬炼,不仅让他彻底稳固了道心,领悟了道心种魔纹的真谛,更让他初步触碰到了因果律的门槛,为九劫鼎的进一步解封打下了基础。
“因果、心魔、道心……原来皆是一体。”肖河轻声自语,身形一动,便消失在即将崩溃的幻象空间中,“接下来,该准备飞升之事了。”
当他的身影重新出现在九劫鼎核心空间时,鼎身已经恢复了平静,但仔细看去,便能发现鼎壁上的纹路更加清晰,隐隐有流光转动。肖河盘膝坐下,开始梳理这次的收获。
道心种魔纹的运用之法、因果律的初步操控、九劫鼎因果凹槽的奥秘……这些都需要时间来消化。但他知道,经此一役,自己的根基已经变得无比牢固,无论接下来面对什么挑战,他都有信心应对。
窗外的都市依旧车水马龙,没人知道,在这间看似普通的房间里,一个即将踏破虚空、飞升天界的修士,正在悄然积蓄着改变世界的力量。而因果幻象空间中的经历,不仅淬炼了他的道心,更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真正的强大,并非没有弱点,而是能将弱点化为最锋利的武器。
他的目光投向远方,仿佛已经穿透了尘世的屏障,看到了那片浩瀚无垠的天界。那里有他前世的因果,有等待他完成的誓言,更有属于肖河,也属于青阳子的未来。
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