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秘境核心的空间乱流较上次愈发狂暴。
暗紫色的空间裂隙如无数饥饿兽口,在虚空中开合不定,稍触即发的能量乱流将周遭灵植碾作齑粉,连光线都被扭成诡异弧线。肖河悬浮于乱流中央,玄袍早被能量碎片割得褴褛,裸露皮肤上,暗金色鳞片正以极快频率闪烁,似在抵御某种无形侵蚀。
他呼吸急促,并非因空间乱流的压迫,而是脑海中挥之不去的幻象。
方才斩杀最后一名抢夺混沌精魄的九黎盟残党时,眼前骤然一花——被青藤剑洞穿胸膛的修士,面孔竟化作年少时隔壁送他糖葫芦的老爷爷;飞溅的鲜血,成了母亲临终前咳在他衣襟上的血痕;而自己握剑的手,布满干涸暗红,任怎么擦拭都无法洗净。
“不……”肖河猛地晃头,想驱散这可怕幻觉。
可幻象如附骨之疽,愈演愈烈。他仿佛看见李家满门亡魂在火焰中伸手,九黎盟修士临死前怨毒的眼,被他吞噬的残魂在识海里无声哀嚎。这些画面织成巨网,死死勒住他的神魂,几乎令他窒息。
“嗤——”
一声轻响,左臂鳞片毫无征兆地炸开!
并非被空间乱流击碎,而是从根部自行崩裂。鳞片碎片飞溅而出,瞬间被乱流吞噬,露出底下流淌着混沌气流的本体。更令人心惊的是,混沌气流之上,竟浮现一道道暗红色纹路——其形扭曲如蛇,盘绕着狰狞兽首,与他在蚩尤分祭坛所见魔纹,分毫不差!
魔纹甫一出现,便散发出难以言喻的吸力,既引动周围空间乱流,更疯狂拉扯他体内混沌之力。肖河清晰感觉到,理智正被这股力量一点点剥离,嗜血的冲动如火山在胸腔翻滚,几乎要冲破压制。
“这就是……杀戮的代价?”肖河声音带了丝颤抖,并非恐惧,而是心底正滋生一种陌生的兴奋。魔纹带来的,既有痛苦,也有掌控他人生死的快感,一种凌驾众生的错觉。
就在他道心摇摇欲坠,即将被魔纹彻底吞噬的刹那——
“心魔趁虚而入,魔纹自显,此乃道心之劫!”
识海深处,陡然响起玄元道尊威严的声音。一道白衣虚影在识海中央凝聚,道尊手持拂尘,正对着一面水镜作法。水镜中映照的,正是肖河此刻鳞片炸裂、魔纹遍布的模样,以及他脑海中那些血腥幻象。
“你以混沌法身吞噬万物,力量日增,道心却未同步淬炼。”道尊拂尘指向水镜中魔纹,“这些纹路,既是蚩尤之力的残留,也是你杀戮心的具象化。杀的人越多,吞噬的残魂越杂,它们便越活跃。若守不住灵台清明,迟早会被同化,沦为只知杀戮的怪物!”
拂尘挥洒间,无数金色符文从道尊虚影飞出,如流星撞向水镜中魔纹。符文所过之处,暗红色纹路剧烈扭曲,发出滋滋声响,似被灼烧般暂时消退几分。
“守住本心……”肖河在剧痛中猛地清醒。
他终于明白,这些幻觉不是外界诅咒,而是自己道心出现裂痕的证明。是不断吞噬、不断杀戮的行为,给了蚩尤魔纹可乘之机,也让内心蒙上阴影。
“给我……回去!”
肖河低吼一声,强忍着神魂撕裂般的痛苦,猛地拔出背后青藤剑。剑身嗡鸣,雷藤虚影顺着手臂蔓延而出,带着噼啪作响的雷霆之力,如无数道金色锁链,朝着浮现的魔纹缠去。
“滋啦——”
雷霆至阳至刚,专克阴邪。雷藤与暗红色纹路碰撞,发出刺耳的灼烧声。那纹路剧烈扭动,仿佛活过来般想要反抗,却被雷藤死死捆住,一点点被雷霆之力逼回本体之中。
肖河咬紧牙关,将体内仅存灵力全部灌入青藤剑,剑尖猛地指向虚空。剑穗处的雷藤种子彻底激活,无数细小藤蔓从他体内延伸而出,在体表织成一张雷霆之网,将那些试图再次浮现的魔纹牢牢镇压。
随着纹路隐去,暗金色鳞片重新合拢,覆盖住炸裂的伤口。但肖河知道,这只是暂时的。那些魔纹并未消失,只是被压制在鳞片之下,如蛰伏的毒蛇,等待着下一次道心动摇时,再次破体而出。
识海中的幻觉渐渐消散,玄元道尊的虚影也随之淡去,但道尊的话语如警钟,在他脑海不断回响。
肖河瘫坐在虚空,大口喘着气,浑身已被冷汗浸透。他低头看向左臂,鳞片虽已平复,但皮肤下仍能看到淡淡的暗红色纹路在微微蠕动,似在嘲笑他的自不量力。
空间乱流依旧狂暴,他此刻的心境,却与之前截然不同。
他曾以为,力量是解决一切的钥匙,只要足够强,就能复仇,就能守护。可现在才明白,没有相应道心支撑,再强的力量,也只会是毁灭自己的利刃。
“道心裂痕……”肖河喃喃自语,暗金色瞳孔中,第一次露出迷茫。
这条以杀证道的路,还能踏下去吗?若停下杀戮,又如何对抗虎视眈眈的仙界,如何压制体内蠢蠢欲动的蚩尤魔纹?
这个问题,如魔纹一般,缠上了他的心头。
他握紧手中青藤剑,剑身的雷霆之力仍在微微震颤,似在提醒他刚才的凶险。抬头望向秘境之外,那里有仙界的通缉,有未知的阴谋,还有无数等待了结的恩怨。
路,似乎只有一条。
但脚下的裂痕,已悄然蔓延。
肖河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迷茫,重新站起身。暗金色鳞片在乱流中反射着冷光,只是那光线下,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
他知道,从魔纹浮现这一刻起,他的道途,将比以往更加艰难。不仅要对抗外界强敌,更要时刻与自己心中的恶魔搏斗。
这场搏斗,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