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可卿心中畅快,唇角勾起得意弧度:看你还敢拿捏我?此事若传出去...手上动作愈发殷勤,令岳山终得解脱。
恰在此时,院外响起少女们的说笑:
宝姐姐去哪了?
莺儿正寻呢,姑娘被可卿姐姐邀来,早膳时辰还未归。
不如带食盒同去?
香菱怎么立在门外?
嘘——
岳山慌忙整顿衣衫。听话音香菱早已知情守候,幸而这丫头素来口紧。
他懊悔不该信那狐狸精,这 债怕是要惹出是非。
秦可卿此刻方觉事态失控,指尖微微发颤。
“发什么呆,快把衣裳穿好?蒸笼里的点心快熟了,过会儿记得取出来。”
岳山交代完便转身要走,秦可卿猛然回神想拽住他,却只扑了个空。
刚跨出门槛,岳山猝不及防与迎面而来的薛宝钗撞个正着。
薛宝钗双颊绯红,周身异香愈发浓烈,连灶房浓重的柴火气都盖不住。
岳山如遭雷击,僵在原地。
“你……你怎么在这儿?”
薛宝钗低头绞着帕子,声若蚊蝇:“我……”
“都瞧见了?”
她恨不得当场化作青烟消散,可睁眼仍见岳山衣摆山乱,只得咬着唇轻轻点头。
恰在此时,一群小丫头叽叽喳喳涌进院子。
“老爷?”
“侯爷?”
“宝姑娘?你们这是……”
“姐姐也在呀?”
众人齐刷刷望向最早到的香菱:“他们吵架了?”
香菱耳根通红:“不是吵,是……”
“是什么嘛?”
被七手八脚推搡着,香菱终于细声道:“就……报纸上登过的灶间那段……”
“呀!”
小丫鬟们瞬间噤声。薛宝钗与匆匆赶来的秦可卿僵立当场,唯有岳山干咳一声:“蒸了点心,你们端去前厅罢。”
莺儿眨着眼:“侯爷,这点心……能吃吗?没沾上怪味儿?”
岳山噎住,扶额道:“自然能……我还没……罢了,尝过便知。”
虽说白日荒唐不合礼数,但横竖都是自家人,闺帷秘事早非新鲜,倒也不必介怀。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薛宝钗竟有窥人墙根的癖好,忍不住多瞥她两眼。
薛宝钗羞愤欲死——秦可卿好歹得了实惠,偏她这偷看的反倒被抓个正着,方才那些情态岂非全落进香菱眼里?
“不如搬走罢……”她攥紧衣袖想道。若教林黛玉知晓,那伶牙俐齿的还不知要如何刻薄她。
……
东厢房里,
林黛玉晨起梳洗毕,托腮坐在镜前,指尖抚过发烫的脸颊。
“愈发管不住自己了……从前岳大哥拉手还要心慌,如今枕着他胳膊安睡竟觉理所当然。”
分明是逾矩的事,偏生提不起半分抗拒。昨夜甚至脱口允他同榻而眠——这哪还有闺秀体统?
可转念又想:横竖只他二人知晓,便纵情些……也无妨罢?
林黛玉暗自宽慰,却仍觉行为逾矩,一时不知如何面对这悄然变化。
“姑娘,晴雯来了。”
林黛玉定了定神,轻声道:“好,你和雪雁先去外面帮忙吧,我与她说几句。”
紫鹃应声,拉着雪雁退下。
晴雯局促地立在林黛玉面前,双手交叠,微微福身。
“见过林姑娘。”
林黛玉抬手示意她近前,指了指一旁的小凳。
晴雯稍松心神,依言坐下。
林黛玉沉吟道:“昨日戏班唱了那等粗鄙曲子,并非侯府平日作风,你别往心里去。我也纳闷,怎会闹成这样。”
“岳大哥待你冷淡,定与此无关,你不必忧心。”
晴雯低眉,“谢姑娘开解。”
林黛玉又问:“听闻你为岳大哥裁了衣裳,还要备齐四季穿戴,可还在做?”
晴雯点头,“在做,已缝好春日内衬。”
林黛玉面露赞许,“你有这份心意,岳大哥必不会亏待你。侯府与荣国府不同,明辨是非,不会冤枉好人。你只管安心做事。”
“是。”
话头一转,林黛玉忽道:“我有一事问你,若知晓便如实答来。”
晴雯正愁无机会表忠心,连忙道:“姑娘尽管问,奴婢绝无隐瞒。”
林黛玉微微颔首,“龄官说,她们曾在你们住处翻出一本淫词艳曲,误以为是侯府喜好。你可知那话本是谁的?从何而来?”
晴雯一僵,支吾道:“这……这……”
林黛玉蹙眉,“我问紫鹃,她推说不知。可你当时在场,莫非也要瞒我?”
晴雯不敢隐瞒,却又不愿背弃同伴。挣扎片刻,想着林黛玉素来宽厚,便怯声道:“确有其事,皆因秦姑娘而起……”
“可儿姐姐?”
林黛玉讶然低语。
“是,秦姑娘在外化名‘绮梦轩主’,如今是苏州城最受欢迎的文人。”
林黛玉失笑,“她?文人?我要你实话实说,岂容你胡编乱造?”
晴雯急得眼眶发红,“姑娘信我,容奴婢说完……”
随着晴雯讲述,林黛玉渐渐明白,秦可卿这“最受欢迎文人”的名号从何而来。
她越听越羞愤,怒道:“她怎敢如此?若传出去,岂不玷污侯府名声?外人会如何看岳大哥?”
“在屋里胡闹便罢,竟还敢写这等文章!”
“等等,那报刊是谁家所印?若非自己人,她的身份怎能瞒到现在?”
林黛玉心思一转,顿时明白其中蹊跷,攥着手帕恼道:好啊,这必是宝姐姐的计策,既敛了钱财,又给她家邸报扬了名。
这小小邸报看似寻常,若百姓争相传阅,对其内容深信不疑,日后岂非成了混淆是非的利器?
晴雯听着姑娘的自言自语,似懂非懂,只低头坐着默默为小丫头们祈福。
忽见紫鹃急匆匆跑进来:姑娘,不好了,大伙儿都围在厨房,像是出了乱子。
乱子?
林黛玉正憋着一肚子火气无处发泄,当即起身:走,去看看。
紫鹃应声跟上。
刚至门前,林黛玉忽又转身瞪着紫鹃:我素日待你如亲姊妹,早说过有事不许瞒我。你倒好,偷偷读那种邸报,我还当你用功呢。
紫鹃瞥见晴雯满脸愧色,顿时明白过来,忙赔罪道:原不是存心瞒姑娘,只是那等粗鄙文字,怕污了姑娘的眼。
姑娘素爱诗词雅文,我若拿这些给姑娘瞧,岂不讨嫌?姑娘定是不喜的。
林黛玉撇撇嘴:你既知粗鄙,偏有人写得欢。
紫鹃心头一震,原来姑娘早已知晓。
......
厨房里,
岳山匆匆交代几句,正要抽身离去。
横竖误会多了也不差这一桩,从前傻莺儿就没少冤枉他,他也懒得辩解。
况且还有薛宝钗这个更惹眼的靶子,小丫鬟们早围着她问东问西了。
岳山暗自好笑:没想到薛宝钗也有今日,自求多福吧。
刚要跨出门槛,抬起的脚却悬在了半空。
只见林黛玉蹙着眉尖迎面走来。
岳大哥,这是做什么?
我......
岳山一时语塞。
林黛玉瞪他一眼,又望向屋内,果然闲来无事的小丫鬟们都聚在此处看热闹。
她强压怒火,冷声道:待会儿再同你算账。
目光扫过秦可卿微乱的衣襟和唇边水光,林黛玉顿时了然。
可想到岳山从军营归来,整夜与她相处却始终守礼,相较那些纵兵劫掠的官军,已是难得的正人君子。
在家中放纵些,倒也不算什么。
待瞧见秦可卿与薛宝钗垂首不语的模样,林黛玉气得竟不知从何说起。
少女们屏息静立,谁也不敢出声。
薛宝钗终于打破沉默:“林妹妹,事情并非你所想,我……”
林黛玉眸光清冷:“那邸报作何解释?‘绮梦轩主’又是何人?”
听闻此言,众人神色骤变,丫鬟们更是瞠目结舌。
岳山满脸茫然,全然不知她们在谈论什么。
秦可卿心中慌乱,原以为赔礼道歉便能了事,不料林黛玉直指要害,她不由得低下头去。
“宝姐姐,你与可儿姐姐竟合伙谋利。若外人知晓此事出自安京侯府,颜面何存?你们非但写文成册,今日还在此亲身尝试,府中风气便是这般被带坏的?”
二人无言以对,唯有叹息。
林黛玉目光扫过众人,又道:“还有你们,不学正经,反倒私下传阅,真不知你们整日想些什么。”
“什么?”
秦可卿与薛宝钗对视一眼,又看向一旁被牵连的丫鬟们,众人皆羞愧低头。
“你们都看过?”
秦可卿难以置信地望着瑞珠和宝珠。
瑞珠低声道:“姐姐写的小册子……我们都读过……”
屋内一片死寂,无人敢抬头。
林黛玉心中郁结一扫而空,比起她们的荒唐,自己反倒成了最持重之人,无愧管家之责。
岳山这才明白事情原委。
原来薛宝钗办报,秦可卿执笔,以文章招揽读者,抢占市场。掌控邸报便是掌控舆论,对他日后推行政策大有裨益。
况且安京侯府乃武将之家,名声无需如文臣般清高,些许流言反倒有利。
他上前问道:“宝姑娘,邸报盈利几何?”
薛宝钗细声道:“刊发三十四期,共得利五千七百两……”
“五千多两?你只分我不到两百两?”
秦可卿怒而起身,薛宝钗连忙辩解:“众人皆有出力,你所得已是最多。”
众女忍俊不禁,连林黛玉也微微扬起了嘴角。
岳山微微一笑:“确实不少了。邸报是件好事,我本想做却一直没顾上,没想到你考虑得更周全,往后定能派上大用场。”
“府里能开源是好事,虽说吃穿不愁,但终究不能坐吃山空。况且如今我统领一支兵马,犒赏将士免不了要自掏腰包,这些都是开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