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知剑后暂居此客栈。
整间客栈都有华山派驻扎，周围充斥着道气。
其中最强者之气隐约可感。
「没想到你会亲自来找我…」
随英风指引进入房间，剑后惊讶地迎接我。
寒暄几句近况后。
我直入主题。
因不想多耽搁。
「嗯…」
听完我的话，剑后露出微妙表情。
然后她微微一笑开口说道。
「真是模棱两可的话呢。」
「您说模棱两可?」
「既不像是在请求我收你为徒……也不像是要让我教你姐姐剑法。」
「这个请求很为难吗?」
听到我的话 剑后摇了摇头。
幸好看来并非如此。
「只是觉得疑惑罢了。」
剑后说着话的同时仍在窥探窗外。
外面依旧下着雨。
「我没想到你会以这种方式使用那个请求。」
总有一天。
既然我是救了她性命的恩人。
她便给了我这份能让她应允请求的名义。
我只是现在才动用它而已。
「既不是要解决心魔 仅仅展示剑法就行？你觉得这就足够了吗？听你所言 似乎所求并非如此浅薄。」
我对剑后提出的请求别无其他。
仅仅是想让她向仇妍淑展示一次剑法。
「是的 若非为难之请 还望您能应允。」
「唔……」
这无异于向武人——尤其是向剑后胆敢提出拔剑的请求。
简直是把礼仪塞进了屁眼里的混账话。
剑后似乎也认为这是个难以理解的请求 显得顾虑重重。
「当真这就够了?比起这个 你更应该求我解决那孩子的心魔才是。」
「这样就足够了。」
剑后对我的回答沉默片刻。
随即点了点头。
「既然你这么说 那便依你。」
「……感激不尽。」
「无妨。想到你为我做的事 这般轻易应允倒显得我厚颜无耻了。」
看着她抿嘴轻笑的模样。
幸好看起来已恢复了健康。
当时想起被侵蚀的肉身到底损坏到什么程度。
或许没能全部恢复。
但仅从明显感受到的生机来看，就知道已经恢复了很多。
当时比华山掌门梅花仙看起来更年迈的老妪外貌。
如今已恢复成看似刚过而立之年的女子模样。
「委托这样就可以了吗?」
「是的，突然造访实在抱歉。」
「无妨。幸好我正巧在客栈逗留。」
「您要去哪儿?」
「嗯….明日自会知晓，还是暂且保密为好。」
明天?
明天不就是入神龙馆的日子吗?
疑惑地望向剑后，她却只是笑而不答。
这时剑后突然转换了话题。
「不问问你妹妹的事?」
「既然剑后您安然无恙，想必她过的不错。」
「哼….」
似乎对这个回答不甚满意，剑后的表情略显不悦。
是有什么惹她不快了吗。
「有时看着挺机灵，这种时候反倒愚钝了。」
「啊?」
「罢了，不必多言。你委托的事不必担心，今日之内必会办妥。」
「多谢….」
幸好剑后答应了我的请求。
说实话，最省事的是求她收她为徒。
但这是不可能的。
毕竟仇灵华已被收为弟子。
更何况成为剑后的弟子。
就意味着要像仇灵华那样离开世家投入华山门下。
而仇妍淑本身。
是绝对不会去华山的。
从我这隐约知道她心中所怀渴望的立场来看。
那反而是毒药。
「我先告辞了。」
「好。明天见吧。」
「啊?是。」
向剑后行礼后我低头致意。
走出房间。
关门出来后，英风还在等着我。
「啊，您出来啦?」
「怎么还在这儿?」
面对我的提问，英风眼中充满渴望。
那双眼睛，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这不就是在华山时死缠烂打要找我练功的那双眼睛嘛。’
意识到这点不由得叹气。
这个练功狂魔看来一点没变。
虽然心里想稍微陪他过两招。
但现在实在不行。
见我拒绝，英风脸上明显写着遗憾。
但似乎没打算继续纠缠。
「真可惜…本来想久违地和仇少侠来一场深入的比试的。」
「…别、别用这种容易引起误会的方式说话。」
切磋就切磋，用这种词汇是要做什么。
光是想象就起鸡皮疙瘩。
明明有更得体的说法。
偏要用那种糟糕的表达方式。
唔…
因为刚才的想象反胃到想吐，只得快步逃离现场。
目的已达。
既然剑后答应帮忙。
便不再逗留径直离开客栈。
‘这样应该行了吧?’
出来的时候虽然心里想着这样真的能行吗。
但仇妍淑不会有比这更好的办法的这个念头始终挥之不去。
如果这个办法错了。
到时候再用其他方法也来得及。
虽然心里还是觉得不踏实。
但眼下决定先这么应付过去。
‘明天就到日子了，有点麻烦啊。’
突然要有好几件事要操心。
脑子里乱糟糟的。
关于败尊的事。
关于暂龙的事。
还有关于雷牙的事。
甚至连神老头也。
必须把今后该怎么办在脑子里一件件理清楚。
用我这榆木脑袋把这些串联起来，实在不是件容易事。
更何况，明天就是神龙馆入馆考试的日子。
虽然不知道会出什么考题。
但无论考什么。
我都不可能落选，所以这个不需要考虑。
‘进去之后，就算不是马上，也得留出时间找秘库。’
埋在神龙馆地下的秘库。
因为不知道具体位置和方法。
这个也得提前想好。
还有。
‘也得找到那个家伙吧。’
我来神龙馆的最大目的。
说实话地下秘库只是次要原因。
为了知道真相。
我必须再次见到那棵巨大的古木。
而要见到那样的古木。
就必须前往魔境。
魔境之门可不止一两处。
更何况连接那个世界的门可没那么容易找到。
既然没时间可以浪费。
我不得不选择最快的方法。
‘得找到能开门的家伙。’
前世。
以现在这个时间往后推的龙凤之会的后起之秀们集体转移至魔境的变故。
是张善渊引发的灾祸。
但张善渊根本不具备开启魔境门的能力。
那家伙之所以能撕裂次元将后起之秀们扔进去。
是因为张善渊身边有‘那个家伙’。
‘名字叫什么来着。’
专门寻找漏洞。
能随意撕开空间的怪胎。
名字…好像是诸葛什么。
想到那个姓氏不禁咂舌。
‘偏偏姓诸葛。’
这个家族早被灭门只剩姓氏。如今应该只剩冠着姓氏苟活的人。
虽然向下污门和丐帮发过几次委托。
但不像诸葛赫那时容易获取情报。
估计现在是用化名生活。
‘这次真会出现吗?’
我所知道的情报。
仅限于他属于本届学员。
这还是因为记得他和张善渊同期才能确认。
‘所以得亲自去找。’
但愿这点没改变。
我只能如此祈祷。
啪嗒。
拖着淋透的身体走在回宿舍的雨中。
环顾街道。
或许因为神龙馆入学在即。
暂住的街区格外喧闹。
腰间佩着刀或剑。
大多是年轻武者们。
想必都是为进神龙馆而来的家伙吧。
托这些突然增多的人们的福。
挤满街巷的商贩们嘴角都挂着浓浓笑意。
等待这天的可不止后起之秀。
他们想必也是如此。
咚。
「啊，对不住。」
有人撞过我的肩膀留下道歉。
因为人数实在太多，推搡肩膀或无意触碰格外频繁。
这种麻烦事最讨厌了。
我对着天空发牢骚似地挪动脚步。
「那位大侠!尝尝这个再走吧!」
「便宜又好吃!连盟主尝过都吓一跳的素面哟!」
慢慢穿过街道时。
各建筑前苏伊和商贩们的叫卖声吵得耳根发麻。
一边逐个过滤这些声音，一边稳步前行。
虽然不太满意这么多人聚集的地方。
矛盾的是，我偏偏喜欢热闹的街市。
重生后初次遭遇的街道也是如此景象。
所以才会印象深刻吧。
这样的街道，能感受到满满的生机。
还能察觉血劫尚未席卷这世间。
看着这些，更能切实体会自己获得机遇归来这件事。
所以这点不便根本不算什么。
在雨中仍兴奋叫卖的商贩缝隙间。
我呼着气继续前行。
得赶快回客栈才行。
就在这时。
「尝块药果再走吧!」
传入耳边的声音，让我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
‘是药果啊。’
好久没听到这名字了。
也是。
自从魏雪儿离开后。
我就再没亲手买过药果。
大概是因为总会想起那个接过药果就灿烂笑开的脸吧。
魏雪儿走后，我确实没特意买过。
带着些许兴致。
我拨开人群走向药果摊。
满脸皱纹的老人立刻咧嘴笑着招呼我。
「哟，来一块尝尝?」
「请给我两三个。」
老人从怀里掏钱时还冲我笑，把药果递过来。
本不想多买，少量购入后也没要找零。
「多谢您嘞！大侠！」
总觉得老人对我的称呼和语气变了。
但懒得深究。
捏起一块药果塞进嘴里。
咀嚼的口感依然如故。
舌尖尝到的味道也没变。
可总觉得没那么甜了。
‘是因为少了个吃得香喷喷的家伙吗?’
要是这种无聊理由。
‘可真够矫情的。’
说什么缺了共食的人。
连食物的滋味感觉都不同了?
终究是自作多情的感慨。
想着那张在记忆里笑得眉眼弯弯的脸。
对着虚空问道。
‘你过得还好吗。’
有没有好好吃饭。
希望，你一切安好。
‘还有。’
我真的不来找你也可以吗。
我想问这个。
虽然不可能听到回答。
只是问了。
扑通。
嘴边送出的疑问。
仍被倾盆大雨冲刷，未能乘风而起，逐渐消融。
“...”
就像雪白的呵气转瞬消散那般。
静静观察着落雨。
把剩下的药果饼塞进嘴里后。
再次迈开脚步。
忙碌之中短暂沉溺于感伤就已足够。
再晚些的话，客栈里的人恐怕会来找我。
慢慢地。
正要把留恋埋进土里抽身离去的刹那。
[咕噜噜….]
突然体内有野兽在嚎叫。
「你不是在睡觉吗?」
因为始终没动静，还以为你趁冬天来临搞什么冬眠。
看来似乎不是那么回事。
[咕噜…. 咕噜噜….]
像是从深眠中醒来般。
那家伙开始接连发出叫声。
感觉简直像在闹脾气。
「是饿了吗?来的路上喂过你很多啊。」
来河南的路上每遇到魔物就抓来。
明明早就喂饱你了。
突然发什么疯?
[咕噜噜….]
像闹脾气般嚎叫的家伙。
似乎并不是在朝我哭泣。
倒不如说像是在对着某处嚎叫。
「你到底怎么回事….」
正想试着让它冷静下来的刹那。
「嗯?」
感知到了动静。
某处熟悉的动静传来，我猛地转动僵硬的脖子望向某处。
位置是在建筑物的屋顶上。
在那遥远的高处。
有个将猩红风衣反套到头顶遮住面容的身影。
任谁看那造型都会觉得「这家伙绝对超级可疑啊!」浑身散发着这种气息。
但重点不在这里。
此刻对我而言重要的是。
她正在那遥远之处注视着我。
‘…为什么?’
并非疑惑她为何看着我。
而是她为何。
会出现在此处的疑问。
对于这个性别都难以辨别的对象。
我能确信她就是她的理由。
只因那股气息异常熟悉。
‘到底为什么?’
若是原本。
不，在回归后本应无法感知到这种气息。
她把存在感抹消得干干净净。
即使试图捕捉或寻找也感知不到的气息。
为何此刻会如此鲜明地传来。
宛如。
前世她尚存于世时的模样。
「…你。」
当我带着满心愕然挤出这句话时。
她——或许是察觉到我认出了自己——浑身一颤跳下屋顶，转瞬消失在人群之中。
“...”
由于猛地跳进了人群密集的地方。
原本感知到较深的气息变得微弱了。
在数不清的人潮缝隙中混杂的气息。
扰乱了我的感知。
看到这一幕 我能做的只有一件事。
「好不容易现身 却要给人添麻烦。」
咕呜。
「哇啊!什么啊!」
「呃啊…!」
刹那间 从我体内迸发的威压 让周围人们猛地踉跄后退。
那家伙似乎自以为那是种手段。
明明该清楚我的性格 那是个失误。
大概是想利用密集人群 让追踪失效。
与上次无能放跑的情况不同。
无论用什么方法。
这次我不打算重蹈覆辙。
虽说。
现在看到的可能是幻影。
又或者 是不愿见我才会如此。
但这些都无关紧要。
若此刻面对的你真实存在。
很遗憾 我绝无放手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