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的梆子刚敲过三声,周嬷嬷带着六个丫头进屋。
周嬷嬷是宫里退休的老嬷嬷,被沈愉请入府中,年薪一百两,包吃住。
专门应对进宫事宜。
沈愉和段行野已经醒了,段行野扶着沈愉下床。
喝了杯参茶,吃了几样点心。
冠服一穿就是好几个时辰,中途连茶水都不敢多喝,不敢吃太饱,又怕饿的撑不下来。
用完饭,小丫头上前侍候着洗脸更衣。
层层叠叠的衣料裹上身,周嬷嬷时不时提点小丫头。
最后是戴冠,在周嬷嬷的指点下,四个丫头合力才能将那顶花树冠博鬓戴在沈愉头上。
二十几斤的重量压下来的瞬间,沈愉只觉得脖颈一酸,眼前竟有些发黑。
姐姐!沈璎珞连忙扶住她。
无妨。沈愉稳住身形,对着镜子调整了一下头冠的位置,不禁笑着说,这头冠怕是比将军的铠甲都重。
夫人说笑了。周嬷嬷说着,这可是一品诰命的荣耀,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呢。
说着周嬷嬷拿起早就备好的荷包奉给沈愉,这里面是老身特意准备的参片。若是觉得头晕,就含一片在舌下。
“多谢。”沈愉说着。
段行野已经收拾妥当,看着沈愉的衣服和头冠,心里心疼她,不禁说着,“阿愉辛苦了。”
沈愉笑着,伸手握住段行野。
段行野扶着她往门口走,轿马已经准备好。
段行野骑马,沈愉做为一品诰命,坐的是八人抬银螭绣带大轿,周嬷嬷轿边随侍。
辰时三刻,轿马在西安门外停住。
段行野下马,周嬷嬷打起轿帘,本想扶沈愉下轿,段行野却快了一步,挤开周嬷嬷,扶着沈愉下轿。
按规制,命妇所带下人,宫门外等候,周嬷嬷站在轿边等候。
段行野扶着沈愉进门,抬头就见一个年轻女子上前行礼。
约莫双十年华,身着五品尚仪的鸦青色宫装,身姿挺拔如修竹。一张瓜子脸上,眉眼如画,凤眼微挑,威严又不失妩媚。
只看官服也能知道,五品尚仪裴元娘。
奴婢恭迎将军,恭迎夫人。太后懿旨,命奴婢引二位经右翼门入宫。裴元娘恭敬说着。
沈愉笑着道:“劳烦裴尚仪了。”
说话间,沈愉抬起手,荷包从宽大的衣袖处滑出,裴元娘顺势接住收起。
两人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只是整理了一下袖口。
“夫人太客气了。”裴元娘说着,微微侧身,让出半步,“右翼门这边清静,路也好走。太后娘娘特意吩咐,莫要让闲杂人等扰了将军与夫人的清静。”
沈愉会意,这次见面,孙太后相当在意。
裴元娘前头带路,刚转入慈宁门,便见一人正静立在汉白玉阶前。
约莫三十五六的年纪,面如冠玉,眉似远山,身形修长挺拔。一身靛蓝蟒纹贴里,外罩玄色纻丝裰褙。
冯敬上前两步,朝段行野和沈愉行礼,声音温润如玉磬:“奴婢冯敬,奉太后口谕,在此迎候将军、夫人。”
沈愉笑着道:“劳烦冯司礼。”
说着,另一个荷包递上。
冯敬收了荷包,唇边噙着恰到好处的笑意,“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已在殿内等候。”
冯敬前头引路,直入慈宁宫内殿。
殿内沉香袅袅,孙太后坐在临窗的罗汉床上,身后靠着明黄绫缎方胜纹引枕。
六十几岁的年龄,神情已现老态,唯独双眼睛清亮如寒潭,带着洞悉世事的威仪。
皇后坐在罗汉床东首的椅子上,四十几岁的模样,头发梳的一丝不苟,面容端庄却透着几分疏离,唇线抿得笔直,一双凤目平静无波,不怒自威。
臣段行野(臣妇段沈氏),叩见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段行野和沈愉一起见礼。
快起来。孙太后温和地招手,到哀家跟前说话。
两人起身,走近几步。
皇后一见段行野,忍不住上下打量,道:“打了在大半年的仗,看到你安然无恙,我也放心了。”
“劳烦娘娘挂念,一切都好。”段行野恭敬说着。
段皇后这才将目光转向沈愉,细细端详着,满意地点头:好孩子,果然是个标致人儿。
不仅容貌出众,更难得的是这份沉稳。
能收住段行野的心,是沈愉的能耐。
在处置段家事务上,更显得足智多谋,把段家的过往旧账,全部清算完毕。
段行野终于要名正言顺回归段家。
沉寂多年,段家如今终于有望振兴,段皇后心头不禁涌起一阵欣慰。
太后打量着沈愉:确实是个好孩子,早些年皇后愁的什么似的,现在有了你,都放心了。
簪花宴结束后,都说段行野娶了一个绝色佳人,今日一见,确实是绝色。
即使在宫里,这等美人也少见。
沈愉恭谨地回答:太后言重了,能侍奉将军是臣妇的福分。
“看座吧。”孙太后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