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父皇当了一辈子皇帝,九五之尊,万民朝拜,谁不是对他俯首帖耳,连大声说话都不敢?”
“许是这般顺风顺水久了,他反倒觉得不自在。”
“好日子过多了,没滋味。”
“我早年听闻,父皇小时候常被太后训斥,太后一沉脸,他便乖乖认错,半点不敢反抗。”
她顿了顿,
“今日萧祁佑不仅当众骂他乞丐,还敢抬脚踹他……”
想到这儿,说到这儿,皇后娘娘的脸都有点发白。
这他娘的就不是正常人干出来的事儿,但是它就发生了。
“万一……我只是说万一。”
皇后的声音发颤,眼底满是恐慌。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
“你父皇反倒被他这股狠劲镇住了,服了他的烈性。”
“一句话,也就是被打服了。”
“因为有人天生犯贱。”
“真就一时糊涂,把这龙椅让给萧祁佑了?”
“若是如此,我们该怎么办?”
二皇子浑身一僵,像被泼了一盆冰水,从头凉到脚。
他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喉咙发紧,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母后的话像一根毒刺,狠狠扎进他心里,那些被他刻意忽略的诡异细节,此刻尽数翻涌上来,搅得他心神不宁。
是啊,父皇今日太过反常。若是寻常帝王,被皇子当众羞辱,早已下令将其凌迟处死。
怎么会被踹了?
反而把殿门一关,隔绝了所有视线,谁知道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不会的……”
二皇子摇着头,语气却没了半分底气,
“父皇不可能这么荒唐,他怎么会把江山让给一个逆贼?”
“荒唐?”
皇后冷笑一声,
“在这深宫里,在这龙椅面前,哪有什么荒唐事做不出来?”
“权力能让人疯魔,能让人颠倒黑白,更能让人放下所谓的帝王尊严!”
她抬手拍了拍二皇子的脸颊,强迫他冷静下来:
“睿儿,我们不能赌,也赌不起!今日之事,要么萧祁佑死在慈宁宫,要么……就是我们母子死无葬身之地!”
皇后的声音越来越低,虽然她觉得自己说的想的实在是匪夷所思,
但是自己今儿受刺激了,怎么想都不为过。
把自己所有想到的所有的匪夷所思,不可置信都说出来,自己心里就踏实了。
还有一件事。
“就是薛家,现在薛家大小姐毁容了。”
“萧祁佑还对她这么上心,薛家肯定会全力帮他,有了薛家的兵权和势力,就算他犯了弑君之罪,也能被压下去!”
皇后娘娘心乱如麻,也豁出去了,反正逮着啥说啥。
二皇子被她说得心头一慌,后背泛起冷汗。
他之前只想着萧祁佑弑君必死,却忘了薛家这层关系,更忘了今天的皇帝有多反常——
母妃没有别的本事,也许就是乌鸦嘴灵。
父皇如果被揍服了,要传位给萧祁佑,他怎么办?
“你在胡说什么?”
“薛家大小姐怎么会毁容?”
“你不要添乱了。”
“也不要胡说八道了。
二皇子一想到薛家大小姐,就觉得母妃简直信口开河。
为了诬陷人。
也是下了苦工。
这要是让薛家知道了。
还了得?
在这个时候,在这个节骨眼上,这不是添乱吗?
再者说,这时候别说薛家大小姐毁容。
就是疯了傻了,自己也想娶。
毕竟她只要还是薛家嫡女。
就配一个皇后之位。
想到这儿,二皇子胸口憋着一股无名火。
索性对着皇后劈头盖脸训斥过去,语气又急又冲,
“你一会儿说薛家大小姐毁容,一会儿又扯什么跟萧祁佑结婚,颠三倒四,没个章法,像话吗?”
他攥紧拳头,眼神纷乱,
“薛家大小姐乃京中明珠,才貌双绝,怎会平白毁容?”
“再者,她那般冰清玉洁的性子,又是薛家那样的家世,怎么可能让她嫁给萧祁佑那个忤逆不孝的弑君逆贼?”
“薛家人丢不起这个脸,更不会做这等辱没门楣的事!”
话是这么说,可他心里早已乱成一团。
越想越慌,越说越乱,那些被皇后勾起的诡异猜测在脑海里打转。
搅得他头晕脑胀,怎么也理不出半分清晰的头绪。
到最后,他索性闭了闭眼,强迫自己抛开那些荒诞的念头,只信直觉——
萧祁佑必死!
薛家大小姐安好!
薛家绝不会助纣为虐。
“哎哟我的傻儿子!”
皇后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指着他的鼻子,恨铁不成钢。
怒火几乎要从眼底喷出来,
“这天下谁都能信,就是不能信薛家!”
“你看看眼下这局面,慈宁宫生死未卜,萧祁佑弑君犯上。”
“薛大人身为重臣,却从头到尾不出头。”
“他分明就是在观望,在等一个对薛家最有利的结果!”
“他们家最会浑水摸鱼捞好处啦。”
她简直要被这傻儿子气死!
无条件无理由地信薛家,信薛家大小姐。
魂儿都被那女人勾跑了,自己苦口婆心说破了嘴,他半句都听不进去。
简直是油盐不进的木头疙瘩!
“你告诉我,你是信我这个生你养你的亲娘,还是信外人薛家?”
皇后的声音陡然拔高,又猛地压下去。
准备来点儿撒泼,来点儿狠劲儿。
她甚至扬起了手,想狠狠甩这浑小子两个耳光,让他醒醒神。
可指尖悬在半空,终究还是舍不得落下,只能硬生生憋回那股火气。
气得眼前发黑,喉咙发甜,险些一口血吐出来。
活该!活该你这般拎不清,娶不上薛家大小姐!
活该你机关算尽,最后还是当不上皇帝!
活该我们母子俩,最后落个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这念头刚冒出来,皇后又猛地打了个哆嗦,赶紧对着空气呸了三声,咬牙道:
“呸呸呸!这不是我说的!是我糊涂了,不算数!”
二皇子却压根没搭理她的歇斯底里。
眼下宫里乱成一锅粥。
母妃又在这儿胡言乱语,满世界仿佛就没有一个正常人。
他的脑子里反复闪现着皇后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