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亮平得罪了钟家,仕途已然断送。
要想重回高位,唯一的出路,
就是向这一派系交出足够的诚意,彻底站队。
唯有如此,才有一线翻盘的可能。
李天看着眼前略显出神的侯亮平,眼珠微转,
随即开口,语气诚恳:“侯哥,您阅历深,能不能指点我几句?”
此刻的汉东,该如何破局?
局势早已盘根错节,剪不断理还乱。
偏偏又有个祁同伟在暗处搅局,处处设障,步步紧逼。
原本能快速推进的事,如今全被拖进了泥潭,遥遥无期。
您也清楚,时间就是命脉。
对我们而言,时间更是政绩的刻度。
在这节骨眼上,侯哥,您得给我指条明路啊。”
听罢这番话,侯亮平只是淡淡一笑。
这神情,像是早有预料。
对他而言,眼前的困局根本算不得难题。
甚至可以说,从他决定站在李天这边起,就已经把所有可能都推演过了。
这些事,在他心里早有了定论。
说到底,不过是些寻常波折罢了。
只是眼下时机未到,不宜表露得太直白。
稍微压一压节奏,局面就会大不一样。
就像现在和李天的这番对话——
懂得先抑后扬,才能掌握主动。
如今先冷一冷他的急切,将来在关键节点上,才更容易掌控方向。
换作从前,这种弯弯绕绕的事,侯亮平是不屑为的。
可现在的他,早已不再拘泥于那些书生意气。
毕竟,要想真正立足,就得学会融入规则。
每一步都得算得深远,每一招都得藏得巧妙。
所以此刻,他的态度看似犹豫,实则早已成竹在胸。
只见他眉头微蹙,欲言又止,仿佛有难言之隐。
这一副模样,看得李天心头火起。
他现在正焦头烂额,哪经得起这般吊胃口?
别看李天表面镇定,其实心里比谁都清楚——
眼前的一切光鲜,不过是虚架子。
真正的大事,几乎全被祁同伟卡住了咽喉。
毫不夸张地说,动弹不得。
就说眼下这个项目,按原计划早就该进入预售阶段了。
贷款合同一签,资金立马到账,后续流程自然推进。
可现实呢?进度被硬生生掐住,动不了。
很多事,已经超出了他的掌控范围。
若不是侯亮平及时出现,这场棋局恐怕早就结束了。
正是这份力挽狂澜的分量,让李天对侯亮平格外看重。
可如今,侯亮平却摆出一副迟疑模样,让他如何不急?
怒意在胸口翻腾,话到嘴边又被他生生咽下。
他强压情绪,语气中带着几分委屈与不满,开口道:
“侯哥,有啥您就直说吧。
咱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还分什么彼此?
这儿也没外人,都是自家人。
咱俩年纪相仿,也不用讲那些虚礼。
您心里有想法,直接掏出来,我听着呢。”
此时的李天,虽心有不甘,却仍努力维持着尊重与克制。
不得不说,这小子是真长进了。
不说别的,光这份沉得住气的本事,就比过去强太多。
能忍下脾气,还能把话说得体面,这才是成熟的表现。
而这,也正是侯亮平想要的效果。
见李天如此反应,他心中暗喜。
目的达到了——
他已经成功勾起了对方的好奇与不安。
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
人与人之间的交道,从来如此。
无论是职场博弈,还是人际往来,最有力的牵引,就是好奇心。
此刻的侯亮平,不动声色地布好了局。
他直视着李天的眼睛,缓缓开口:
“既然你这么坦诚,那我也就不绕弯子了。
我只问你一句——
汉东这块蛋糕这么大,上千亿的盘子摆在眼前,你真的舍得,分给别人吃一口吗?”
话音落下,侯亮平目光如炬,紧紧盯着李天的神情。
他不敢漏过一丝细微的变化。
因为李天的回答,将决定他下一步棋怎么走。
而李天望着侯亮平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也明白这不是闲谈。
他沉默下来,认真思索。
说实话,谁面对这样的利益不动心?
换谁来,都会心动。
可问题的关键,从来不只是想不想拿,而是能不能独吞。
这次的汉东之行,意义完全不同了。
它不只是李天向上攀登的阶梯,更是他父亲迈向更高处的踏板。
……
从小时候起,他就明白一个道理——
权力,是一切利益的根源。
握住了权,就等于握住了所有。
金钱,不过是附着在权力之上的一粒尘埃。
这一点,他看得透彻。
因此此刻,他半点不敢懈怠。
他不是没见过大场面,那些腰缠万贯的商人,在他父亲面前低眉顺眼的样子,早已司空见惯。
别说面对自家父辈,哪怕只是某个掌权的小角色,那些平日里不可一世的老板也得低头哈腰。
所以他的选择,从未有过犹豫。
“侯哥,你这么说,是不是有点瞧不上我?
我李天最不放在心上的,就是钱。
打小我就对这玩意儿没兴趣。
不然以我家的底子,现在岂止这点身家?
至于其他事,你也清楚,
我来汉东,图的从来不是捞金。
为的是将来路走得更稳、更顺。
您心里有数,我也坦诚。
所以这时候,您不必顾虑重重,有什么想法,直说无妨。
钱?真不算什么。
财散则人聚,这个道理,我不比谁差。
祁同伟那种山沟里爬出来的人能懂的事,我也懂。”
侯亮平听完,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李天的态度,正合他所料。
这些出身官宦之家的孩子,眼界和格局终究不一样。
而这一点,在李天身上体现得尤为明显。
此刻,祁同伟最大的担忧也随之烟消云散。
他轻轻拍了两下手,笑着看向李天:
“你能这么想,那就是最好的局面了。
既然你不看重钱,那我的思路就有了。
我们不在乎,可有人在乎啊。
京城那么多二代,哪个不想分一杯羹?
你李天不在乎,但他们可惦记着呢。
几千亿的市场摆在眼前,谁不动心?
哪怕只拉来五六个,每人分到的好处也不少。
让他们去跟祁同伟掰手腕,岂不是正中下怀?”
李天听了这话,嘴角忍不住扬起一抹笑意。
这结果,简直太理想了。
说实话,就在侯亮平话音落下的瞬间,
他已经看到了未来的光景——那将是何等畅快自在。
先不说别的,单是这个市场规模所能撬动的人脉资源,就远非一星半点。
回想当初刚来汉东时,他还真没想这么深。
脑子里盘算的,无非是这么多钱该怎么花、怎么用,
甚至一度琢磨着找个门路,把资金悄悄转去海外,留作后路。
但现在,完全不一样了。
因为在这个节骨眼上,真正值钱的不是钱,而是人。
实话讲,他现在已经彻底看淡了金钱本身。
现在的他,眼里只有两件事:
一是把这个试点项目稳稳落地,
二是把房产这一摊子彻底推起来。
别的?都不该是他操心的事。
可如今他才醒悟,原来这一切,并非表面那么简单。
恰恰相反,这些看似琐碎的问题,
其实正是破局的关键。
引入更多二代参与进来,才是最优解。
倒不是指望他们本人有多大的本事,
而是他们背后站着的那些人——
李天的父亲是国务级,别人家的老子,至少也是正部级,再不济也离这一步不远。
这些人各自在领域内都是举足轻重的角色。
有些事,李国务不好亲自出面去争,但对他们来说,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的事。
这样的局面,落在李天眼里,简直是瞌睡时递来了枕头。
过去那些年,他天天周旋的就是这群人。
其中不少人家里坐的位置,关键得不能再关键。
此刻他几乎能想象出未来的场景——
各方势力入场,博弈交织,而他在幕后运筹帷幄。
光是想想,整个人都精神一振。
再看向侯亮平的目光,已满是敬佩。
不得不承认,这才是真正的谋略高手。
当初面对侯亮平时,他嘴上叫着“侯哥”,语气亲热,
心里却多少带着点轻视,觉得不过是个会来事的中间人罢了。
可直到此刻听到这番话,
他才猛然意识到,自己曾经轻看了怎样一个人物。
一句话,便彻底扭转了他的认知。
李天望着侯亮平,由衷地叹道:
“侯哥,有你这样的智谋……”
我们的布局,必然能奏效。
我得再拉几个“衙内”入伙,让他们一起搅这潭水。
够祁同伟喝一壶的了。
我父亲身份特殊,不好亲自出面,
可别人没这个顾忌。
他们背后站着的,
哪一个不是根深叶茂的世家?这时候不出手,更待何时?
咱们就该把这些人全推上去,这才是真正的杀招。”
李天说着,语气里透着笃定。
在他眼里,一切早已尘埃落定。
大局已定,无人可逆。
祁同伟的末路,
他仿佛已经看见——那个不可一世的男人跪地求饶,而高小琴,则温顺地靠在他的肩头。
可这一切幻想,却被侯亮平一句话戳破。
“小天,你真以为这样就能动得了祁同伟?”
这一问,让李天愣住了。
怎么会动不了?
这些从京城来的“二代”,随便拎一个出来,
都不比当年的赵瑞龙差。
汉东那档子事他清楚得很——
赵瑞龙那种层次的人,都能把祁同伟逼到焦头烂额。
如今他要请来的,可不只是一个赵瑞龙,
而是好几个比赵瑞龙更硬、更狠的角色。
这种分量,别说祁同伟,就算是沙瑞金来了,也得掂量三分。
这就是李天的底气。
所以他立刻回应道:
“侯哥,这话怎么说的?这些人一来,祁同伟扛得住?
就算沙疏计亲自压阵,也不见得轻松。
我不是吹牛,这些人别的不行,
可在这地界上办事,摆平点麻烦轻而易举。
我是怕连累我爸,不能明着出手。
但他们不一样啊,个个都不是善茬。
再加上还有你在,有你出主意、定方向,
收拾一个祁同伟,难道还不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