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嫌疑人死了,幕后的人,暂时动不了——
不是不想动,是证据不够硬。
既然下面有声音,那就先结案。
但我提前跟你打个招呼:
这事不会就这么算了,将来可能还得翻出来用。
你要心里有数,别到时候说我突然翻旧账,我可不认这个罪名。”
听到这话,钟小艾眼角微扬,眉梢轻轻一动。
祁同伟的意思,她听懂了。
说得含蓄,实则已经亮了底牌——
这是要拿这桩案子当引子,回头冲着李天动手。
只是现在时机未到,他还不能出手罢了。
就这么简单,她一眼就看穿了。
而在她心里,早已浮现出一幅画面:
不久之后,又一对像赵家父子那样的人物,会在祁同伟手里彻底倒台。
这个预感并非凭空而来,而是源自她最真切的判断。
因为现在的祁同伟,真的有这个本事。
别的不说,当初那个赵立春,谁又能想到?
那样一个根深蒂固的人物,竟然能被祁同伟一举掀翻。
这件事,是钟正国亲口告诉她的。
在现有的体制格局下,本不该发生。
像赵立春那种级别的老将,通常只会悄然退场,体面收场。
想要让他彻底倒台,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
可这一切,在祁同伟面前,成了现实。
赵立春不只是退了,而是真的没了——
职位、名声、影响力,全都化为乌有。
这不是夸张,是实实在在地从权力场上蒸发了。
钟正国回忆起那件事时,神情里总带着几分唏嘘。
尽管他在纪委系统里是出了名的铁腕人物,可说实话——
在他执掌期间,还真没动过像祁同伟这样级别的干部。
而如今,这一切竟真被祁同伟亲手掀了起来。
这才是最让人不寒而栗的地方。
所以当钟小艾站在这里,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时,她已然读懂了他心里盘算的一切。
她轻轻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点调侃,又藏着一丝委屈:
“好啊,我亲爱的祁疏计,原来您心里早有打算。
我就说嘛,怎么一直按兵不动。
原来是胸中有大局,棋走得深远,怪不得连我都不理。
看来今天这趟,我不该亲自来,得让底下人汇报才对。
您说是不是?”
话虽说得刺人,但意思却再清楚不过。
毕竟此刻的她,不只是组织里的干部,更是个女人。
再冷静自持,言语间也难免透出些情绪来。
祁同伟自然听得出她话里的味道。
他知道,女人的心思藏不住太久,表面再强势,终究会露出柔软的那一角。
这种事,在他眼里再平常不过。
所以他应对得极为妥帖——此时的钟小艾,就像一面镜子,照出他对权力与情感的掌控需求。
她不是在质问,而是在邀他靠近。
而他要做的,只是适时递上那份她期待的在意,仅此而已。
于是,祁同伟笑着起身,一边朝她走过去,一边开口:
“你也清楚,汉东这地方跟别处不一样。
现在沙瑞金步步紧逼,刀锋已经磨亮,一心要做出政绩;李国务那边,还有他那位公子爷,也都盯着这块地盘,想拿这儿当跳板往上冲。
这种时候,咱们要是不做点准备,一旦局势失控,几百万人的血汗钱可就全打了水漂。”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所以我必须留一手,等风头不对,立刻反制。
现在的每一步,都是在为那一刻铺路。”
说着,人已走到钟小艾身后。
手顺势一滑,便探进了她的衣领。
若是往常,这个动作早就引发一场推拒与纠缠。
可今天不同。
钟小艾只是微微侧身,抬手轻拂,将他的手挡开,嘴角仍挂着笑:
“你们男人那些雄心壮志,我一个女人不懂,也不想懂。
但我只想告诉你一句:只要你在做的事,我能帮的,绝不含糊。
可我也明白,我是个女人——
我要的东西,从来不是我自己去争来的,而是你要主动给我。
这才是我要的真心。
你若真有这份心,就不会让我今天这样难堪。
我说得没错吧,祁疏计?”
说完,她缓缓站起身,走到他面前,目光直视着他,意味深长。
祁同伟当然听得懂这话背后的分量。
他是什么人?能在官场翻云覆雨这么多年,岂会是个糊涂蛋?
但他向来不喜欢按常理出牌——你越是要他低头,他偏要昂着头往前走。
只见他嘴角微微扬起,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没过多久,钟小艾那副清冷倨傲的模样,便悄然松动了几分。
就在京城城投正式挂牌的当天,又一枚重磅炸弹悄然引爆:
旗下新设房地产公司,成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宣布全面收购大陆集团。
这一消息,瞬间引爆了圈内人的神经。
大陆集团是谁?那是京州城市建设的顶梁柱,几乎所有重大工程背后都有它的影子。
可以说,没有它,京州的骨架都立不起来。
而现在,这家估值数千亿的企业,竟被一家新成立的城投子公司一口吞下。
明眼人都知道,这场并购背后,绝不仅仅是商业行为那么简单。
然而奇怪的是,整件事几乎没有公开声张。
除了官网一纸冷冰冰的公告外,没有任何仪式,没有新闻通稿,更没有高层露面剪彩。
若非有人刻意关注,几乎无人察觉。
大多数人只看到光明峰项目工地上热火朝天的施工景象,却看不到暗流之下,早已换了人间。
建工集团董事长办公室内,李天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望着侯亮平,由衷感叹:
“候总,说实话,我真是没想到你能走到这一步。
这手起死回生的操作,简直神来之笔。
我都跟我爸提了这事,老爷子听完直点头,说当年在京里就看出你是个人物,可惜一时埋没了。
如今一出手,果然是蛟龙入海,猛虎归山。”
听李天这么一说,侯亮平心头泛起一阵说不出的滋味。
李国务——那位昔日的李疏计,他岂能不知?
那是钟正国身边的副手,当年在京城过年时碰面,对侯亮平可是客客气气、礼数周全。
可如今呢?自己却要为他儿子鞍前马后,低声下气。
这其中的落差,怎不令人唏嘘?
但这些情绪,终究只是短暂的心绪波动。
眼下最要紧的,是怎么把眼前这盘棋走活,
把曾经丢掉的一切,一点一点夺回来。
想法虽坚定,真正做起来却难如登天。
这件事的难度,几乎可以说是逆天而行。
可即便如此,他也必须咬牙去做。
因为若此刻退缩,往后便再无翻身之机。
如今正是沙瑞金掌局的时候,这场博弈由他主导。
若非沙瑞金出手搅动风云,他连入场的资格都没有。
更别提别的出路了。
所以现在,他心里只有一条路:准备。
倾尽全力地准备,无论低头也好,受辱也罢。
该做的事,一件都不能少。
这是他最后的希望,也是唯一的生路。
这一次,不会再有作协主席那样的退路可走。
那样的机会,一辈子有一次就已是侥幸。
再来一次?绝无可能。
所以他只能拼尽所有,不留余地。
面对李天表面恭敬的寒暄,他也没放在心上,
反倒主动靠近几步,笑着说道:
“李天啊,说实在的,咱们也算是老相识了,不用这么见外。
在外头讲规矩,用正式称呼;
可在这屋里,就不必那么多讲究了。
兄弟相称多亲切,我年纪比你大些,
你就叫我一声‘侯哥’,我也听着顺耳。”
这话一出,李天微微一怔。
侯亮平是什么人,他早有耳闻——
刚直不阿,六亲不认,对谁都是一副冷面孔,
从不轻易给谁好脸色。
如今却对自己这般亲近,语气柔和,态度热络,
一时之间,还真有点反应不过来。
不过也只是片刻迟疑,他立刻调整神色,
笑着点头应道:“那好,侯哥,我就托个大,以后就这么叫了。”
话音落下,两人相视一笑,气氛顿时亲近不少。
对李天而言,他确实需要一个像侯亮平这样的人。
他聪明是聪明,但在汉东这群老谋深算的政坛人物面前,
别说周旋博弈,就连自保都未必稳当。
这种局面对他极为不利。
如今他在京州,并非京城,
许多事无法直接仰仗高层支援。
虽说沙瑞金是他这边的人,但归根结底,
彼此是合作关系,远不到可以完全托付的地步。
真到了关键时刻,沙瑞金若要弃他保己,
眼皮都不会眨一下。
所以他必须有自己的人,
一个懂分寸、有经验、能在复杂局势中立得住脚的人。
而侯亮平,恰恰是最合适的人选。
反过来,侯亮平也清楚自己的处境。
眼前的李天,就是他东山再起的关键资源。
李家既然能扶得起一个沙瑞金,自然也能再推出第二个。
他在京城多年,深知李家的底蕴与能量。
哪怕是钟正国那样的核心人物,
在某些时候也不得不掂量李家的态度。
李家的影响力,可见一斑。
钟正国虽位高权重,看似一言九鼎,
但实际上,下面的人并非全然听命。
真正的权力运作,从来不是靠一句话就能落地的,
而是利益交换、势力平衡的结果。
钟正国可以下令,但执行到什么程度,
出多少力气,那就另说了。
这就是现实中的权力游戏——
表面服从,暗地博弈,最终形成一种微妙的制衡。
而现在的政治格局,正是在这种拉扯中维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