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甲还在那儿兴奋地转圈圈,畅想着它的特大份烤灵虫,楚清歌却捏着小玉瓶,心里那点刚被阿甲逗乐的笑意又慢慢沉了下去。
“别的阴招……”她喃喃自语,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洞府隔壁。那位“邻居”师兄,见多识广,修为又高,说不定能看出点门道?
但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按了回去。
不行不行。沈墨那人,看着就一副“生人勿近,熟人也别太近”的冰块样儿。自己拿着这来历不明、邪气吧啦的东西去问他:“师兄师兄,你帮我看看这是啥?”怕不是下一秒他的剑就要架自己脖子上了?风险太大。
而且,这红色颗粒牵扯到林青羽,甚至可能牵扯到陆明远,没凭没据的,贸然说出去,打草惊蛇不说,搞不好还得被倒打一耙。
“唉,要是能有点更实在的证据就好了……”楚清歌叹了口气,有点发愁。
“证据?主人你要啥证据?俺帮你挖去!”阿甲一听来了精神,挖东西可是它的老本行,“是埋深的灵石?还是藏起来的法宝?俺鼻子灵,爪子利,保证给你刨出来!”
楚清歌被它这干劲十足的样子逗笑了,摆摆手:“不是那种……是那种,能说明这红色颗粒很危险的证据,或者……能说明林青羽她们不对劲的证据。”
阿甲的小眼睛眨了眨,似乎在努力理解“证据”这个词的深层含义。它歪着头想了一会儿,突然用爪子一拍地面(溅起一小撮土):“诶!主人你这么一说,俺想起来了!前两天俺挖到的那俩黑疙瘩石头,硬邦邦的,俺觉得没啥用就扔角落里了。但刚才俺骂完陆明远那个孙子回来,路过那儿,感觉那俩石头好像在……发光?还是发热?俺也说不清,反正有点不得劲!”
“黑石头?发光发热?”楚清歌来了兴趣,“在哪儿呢?带我去看看。”
“好嘞!跟俺来!”阿甲立马钻进它的主地道,楚清歌也熟练地跟上(洞府被阿甲挖得四通八达,她已经习惯了这种交通方式)。
七拐八绕,在一个专门堆放阿甲觉得“没啥用但又舍不得扔”的杂物的分支小洞里,楚清歌看到了那两颗所谓的“黑疙瘩石头”。它们有鹅蛋大小,表面光滑,颜色是那种深沉的墨黑,乍一看确实平平无奇。
但此刻,借着洞壁镶嵌的微弱月光石的光芒,楚清歌隐约看到,那两颗黑石表面,似乎真的有一层极其淡薄、几乎难以察觉的光晕在缓缓流动。靠近了,还能感觉到一丝微弱的、奇特的能量波动。
“咦?还真有点门道。”楚清歌小心地拿起一颗,入手微温。“这啥石头?没见过啊。”
阿甲用爪子扒拉了一下另一颗:“俺也不知道挖哪儿来的了,反正就觉得这石头怪结实的,啃不动。”
楚清歌掂量着石头,想了想:“先拿上去研究研究。”说不定是什么稀有矿石呢?
她拿着两颗黑石爬回地面,正琢磨着是该用通灵之体试试,还是去找本《矿石大全》翻翻,就听见隔壁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剑鸣。
“嗡——”
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穿透力,仿佛直接响在人的心尖上。与此同时,她手里的两颗黑石像是被什么东西唤醒了一样,表面的光晕骤然明亮了一瞬,那股微弱的能量波动也变得清晰了些,甚至……带着点雀跃?
“嗯?”楚清歌一愣,下意识地看向隔壁。
紧接着,一股纯正、浩大、凛然的剑意如同水波般缓缓从隔壁弥漫开来,并不凌厉,反而有种沉静而包容的意味。但这股剑意似乎与她手中的黑石产生了某种奇妙的联系,黑石变得愈发温热,那光晕流转的速度也明显加快了。
“什么情况?”楚清歌好奇心起,也顾不上怕不怕沈墨了,攥着两颗发烫的黑石就溜达出了洞府。
只见隔壁沈墨的洞府门口,他本人正站在那里,身姿挺拔如松,玄衣佩剑,目光却并未看她,而是凝注在他洞府外壁上挂着的一幅……破旧画像上?
那画像也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老物件了,纸张泛黄,边角都有破损,上面画着一位仙风道骨、长须飘飘的老者,应该是什么祖师爷。但奇怪的是,这画像上祖师爷的眼睛部位,竟然是两个空洞!像是被人硬生生挖掉了一样。
而此刻,沈墨周身那浩然的剑意正不由自主地缓缓流转,与他目光交汇处,那无眼的祖师画像竟也仿佛活了过来,散发出一种沧桑而悲凉的意蕴。尤其是那两个空洞的眼眶,明明什么都没有,却让人觉得仿佛有一双无形的眼睛,正在与沈墨隔空对视,无声交流。
更让楚清歌惊讶的是,她手里的两颗黑石,此刻简直像两个小火炉,烫得她差点拿不住,表面的光晕已经亮得像两盏小灯,并且发出轻微的、持续的嗡鸣声,与沈墨的剑意、那画像散发出的意蕴,形成了某种和谐又奇异的共鸣!
“嗡……嗡……”
楚清歌甚至好像……听到了一声极轻极轻,仿佛跨越了万古时空传来的,若有若无的叹息。
这画面,这气氛,简直了!
楚清歌看看全神贯注、仿佛入定的沈墨,看看那无眼却仿佛能传情的祖师画像,再看看自己手里俩兴奋得快要蹦起来的黑石头,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话本里的桥段。
她实在没忍住,往前凑了两步,歪着头,用一种故作天真又带着点调侃的语气,打破了这片玄而又玄的寂静:
“沈师兄,打扰一下哈……您这儿,跟祖师爷他老人家……神交呢?”
沈墨周身流转的剑意微微一滞。
那画像散发出的悲凉意蕴也似乎波动了一下。
两颗黑石的嗡鸣声都小了点。
沈墨缓缓转过头,那双清冷的眸子落在楚清歌身上,又扫过她手里那两颗光芒万丈、嗡嗡作响的黑石,眼角那颗小小的泪痣似乎都跟着跳动了一下。
他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太大变化,但楚清歌发誓,她绝对从他眼神里读出了一丝“……怎么又是你”以及“……你这又是什么玩意儿”的复杂情绪。
他没回答楚清歌那离谱的问题,而是目光锁定那两颗黑石,眉头微不可查地蹙起:“此物……你从何处得来?”
他的声音依旧清冷,但似乎比平时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楚清歌心里咯噔一下:有门!他果然认识!
她赶紧举起黑石,也顾不上烫了:“这个啊?阿甲……就是我那穿山甲战宠,它不知道从哪儿挖出来的。师兄,你认识这石头?它们好像跟你……和这画像,挺来电啊?”
沈墨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感知着什么。他周身的剑意缓缓收敛,那画像也恢复了之前的死寂,只有楚清歌手里的黑石还在执着地发光发热,只是嗡鸣声弱了下去。
“此乃‘镇魂石’。”沈墨终于开口,语气平淡,却抛出了一个楚清歌从未听过的名词,“通常用于镇压……或封印某些强大而不祥的残念或器物。它们与祖师画像,以及我的剑意产生共鸣,是因为……”
他顿了一下,目光再次落在那无眼的画像上,声音低沉了几分:“这画像之中,残留着祖师的一丝悲念与剑意。而这两颗石头,很可能……原本就属于这幅画像。”
楚清歌瞪大了眼睛,看看石头,又看看画像上那俩空洞:“师兄你是说……这俩石头,原来是祖师爷画像上的……眼珠子?!”
她把“眼珠子”三个字说出来,自己都觉得有点惊悚。
沈墨:“……”
他似乎是默认了,但表情有点难以形容。大概没想到有人能这么直白又接地气地说出来。
楚清歌却瞬间脑补了一场大戏:“谁这么缺德啊!把祖师爷画像的眼珠子给抠了?!这不敬仙师,大逆不道啊!”她说着,还下意识地想把手里那俩烫手的“眼珠子”给画像安回去。
沈墨看着她跃跃欲试的动作,额角似乎跳了一下:“……别动。”
楚清歌动作一顿:“啊?为啥?”
“画像已被污损,封印已破。贸然触碰,恐引动残留的悲念煞气。”沈墨解释道,虽然言简意赅,但比起平时已经算是话多的了。“而且,挖去画像双眼之人,手段极其阴毒,绝非寻常。这两颗镇魂石离体已久,其上沾染的气息也已复杂难辨。”
楚清歌听得一愣一愣的,下意识地觉得手里这俩“眼珠子”更烫手了。好家伙,原来不只是抠眼珠子那么简单,还牵扯到什么封印、煞气、阴毒手段?
她看着那无眼的祖师画像,忽然觉得那悲凉的气息更加浓郁了。一位祖师的画像,被人用阴毒手段挖去双眼,残留的只有悲念……这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沈墨的剑意,竟然能与之共鸣得如此深刻……他们修炼的,难道是同源的法门?浩然剑道?
还有,这俩“眼珠子”是阿甲挖出来的……阿甲平时挖洞范围可广了,它是在哪儿找到这玩意的?这会不会也和那个神秘的、挖人画像眼睛的家伙有关?
楚清歌感觉自己的脑袋有点不够用了。本来只是一个诡异的红色小颗粒,现在又多了俩烫手的祖师爷“眼珠子”,事情好像越来越复杂,水越来越深了。
她捏紧了手里的镇魂石,又看了看身旁气息已然恢复平静、却更显深不可测的沈墨。
得,这位“神交”完毕的师兄,看来知道的内情不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