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歌盯着手里那个小玉瓶,里面那几颗细小的红色颗粒,在透过窗棂的月光下,泛着一种不祥的、幽幽的光泽。她心里那点沉甸甸的感觉非但没减轻,反而越来越重,像压了块浸水的石头。
“这玩意儿……看着就不像什么好东西。”她嘀咕着,用手指戳了戳瓶身,仿佛这样就能戳穿它的秘密。
“可不是嘛!一股子晦气味儿,隔老远俺就闻见了!”一个闷声闷气、带着点泥土味儿的声音突然从脚边响起。
楚清歌低头,只见阿甲从它那个专属地洞里探出半个脑袋,鼻头耸动,两只小黑豆眼里满是嫌弃。
“你鼻子倒是灵。”楚清歌蹲下身,把玉瓶递到它面前,“仔细闻闻,能闻出是啥不?”
阿甲凑近了些,猛地打了个喷嚏,震得地上的土都飞起来几点。
“阿嚏!哎哟喂!不行不行,太冲了!又腥又臭还带着股……说不出的邪乎劲儿!比俺挖到过的千年腐骨还难闻!主人你快拿开,别污了俺的鼻子,回头找不到好宝贝了!”
楚清歌连忙收回手,眉头锁得更紧了。连阿甲这种常年跟地下乱七八糟东西打交道的都这么说,这红色颗粒果然大有问题。
“你说,林青羽丹药里掺的会是这东西?她图啥啊?”楚清歌像是在问阿甲,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图啥?图劲儿大呗!”阿甲用爪子扒拉着洞口的土,老神在在地说,“俺挖洞这么多年,见过好些个修士,就喜欢用些邪门歪道的东西提升修为,见效快啊!不过啊,后患也大,容易把自己挖坑里埋喽!”
它这挖洞的比喻倒是用得炉火纯青。
楚清歌被它逗得稍微轻松了点,笑着弹了它一个脑瓜崩:“你懂得还挺多。”
“那是!”阿甲得意地晃了晃脑袋,“俺可是有真龙血脉的穿山甲,见识能少吗?主人你放心,有俺在,保证把咱们这地下打造得固若金汤!谁也别想从俺挖的洞里搞事情!”
它话音刚落,洞府外,靠近药园方向的某处偏僻角落,一阵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土系灵力波动传来。
阿甲的小耳朵猛地支棱起来,脑袋“嗖”地一下转向那个方向,警惕道:“咦?有动静!”
“什么动静?”楚清歌也警觉起来。
“有人在动俺的地道!”阿甲的语气带上了几分不满和怒气,“就在药园那边那个出口附近!鬼鬼祟祟的,用的还是破坏性的土系法术!想拆俺的家?问过俺没有!”
楚清歌心里一咯噔。药园那边……是陆明远经常活动的地方!他难道发现了阿甲挖的地道?联想到刚才那诡异的红色颗粒,她瞬间有种不好的预感。
“阿甲,能拦住吗?”
“瞧好吧您嘞!”阿甲唰地一下缩回洞里,只留下声音还在回荡,“让他见识见识啥叫‘真龙之韧’!敢在穿山甲爷爷面前玩土,班门弄斧!”
话音未落,楚清歌就感觉到脚下传来一阵沉稳而厚重的土系灵力波动,以阿甲所在的洞为中心,迅速向药园方向蔓延而去。那灵力凝实无比,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古老坚韧之意,仿佛大地本身伸出了无形的脉络,将那些蜿蜒曲折的地道牢牢护住。
与此同时,药园偏僻处。
陆明远额角微微见汗,脸色有些阴沉。他方才偶然察觉到一丝微弱的、非自然形成的土灵之力,顺藤摸瓜,竟然发现了一条隐藏得极好的地道入口。这地道挖掘手法精妙,绝非普通灵兽或修士所为,而且方向……隐隐指向楚清歌那丫头的洞府方向。
这还得了?!
他的许多秘密行动都需要借助地下进行,岂容他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另开通道?万一被撞破,后果不堪设想!
必须毁掉!
他催动灵力,施展了一种阴损的“蚀土术”,试图从内部瓦解这条地道的结构,让其自然坍塌掩埋。
然而,他的灵力刚侵入地道壁,就遭遇了一股极其强悍的阻力!那地道壁原本看似普通的土壤,此刻却仿佛变成了千锤百炼的精钢,不,甚至比精钢更具韧性!他的蚀土术灵力撞上去,竟像是水流冲击礁石,非但没能破坏分毫,反而被那股厚重坚韧的力量猛地反弹了回来!
“嗯?”陆明远吃了一惊,加大灵力输出。
结果依旧!那地道壁纹丝不动,甚至连一点碎屑都没掉下来。反而那股反弹之力震得他手腕微微发麻。
“见鬼了!这是什么土?”陆明远心下骇然,不信邪地又换了几种不同的土系破坏法术。
“流沙术!”——地道壁稳如泰山。
“岩爆术!”——灵力被吸收,无声无息。
“地裂术!”——裂缝刚到地道边缘就戛然而止。
一番操作下来,陆明远累得气喘吁吁,脸色从阴沉变成了惊疑不定,甚至有点怀疑人生。他堂堂药园执事,筑基期修士,居然奈何不了一条莫名其妙的地道?
这地道邪门!挖这地道的更邪门!
就在他灵力耗损大半,喘着气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办时——
噗!
他面前不远处的土地,突然毫无征兆地又拱起一个小土包,然后一个覆盖着鳞片的、灰不溜秋的小脑袋猛地从里面钻了出来。
阿甲歪着脑袋,用那双小黑豆眼盯着狼狈的陆明远,咧开嘴,露出一个极具嘲讽意味的(自认为)笑容,字正腔圆地吐出一句它刚从楚清歌那儿学来的、觉得特别威风的话:
“嘿,孙子!给你爷爷我挠痒痒呢?劲儿再大点啊!”
“……?!”陆明远瞳孔地震,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只突然冒出来、还会口吐人言的穿山甲,大脑一时之间宕机了。
这、这什么东西?!灵兽?妖兽?还会说话?!还叫他孙子?!
阿甲看他那傻样,得意地晃了晃脑袋,继续输出:“咋的?没吃饭啊?就这点本事还想动你爷爷我的地盘?回家再练个几百年吧!呸!”它还像模像样地朝旁边啐了一口土屑。
说完,根本不给陆明远反应的时间,阿甲脑袋往下一缩,“噗嗤”一声,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那个迅速平复的小土包,以及原地石化的陆明远。
夜风吹过,卷起几片落叶,落在陆明远僵硬的肩头。
他活了这么多年,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竟然被一只、一只穿山甲给骂了?!还给鄙视了?!
“啊——!!!”反应过来后,陆明远气得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浑身发抖,指着那早已消失的土包,半天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累,是真的累,灵力都快耗空了。
气,也是真的气,肺都要炸了!
他感觉自己不是来搞破坏的,而是专门来给那只该死的穿山甲提供笑料的!
“楚!清!歌!”陆明远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眼神阴鸷得能滴出水来。肯定是那丫头搞的鬼!怪不得总觉得她邪门,原来身边还藏着这种玩意儿!
还有那条地道……必须毁掉!但硬来不行……得想别的办法……
陆明远喘着粗气,恶狠狠地瞪了那地方一眼,最终也只能悻悻然地转身离开,背影都透着一股子狼狈和暴怒。
楚清歌的洞府里。
阿甲“嗖”地一下钻回来,兴奋地手舞足蹈(如果那算手舞足蹈的话)。
“主人主人!俺回来了!哈哈哈!你都没看见陆明远那张脸!绿的!跟俺去年挖到的那块发霉的灵石一个色儿!哈哈哈!”
楚清歌虽然没亲眼见到,但光听阿甲这描述,就能想象出那画面有多“美”。她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心里的沉重感都被冲淡了不少。
“干得漂亮,阿甲!今晚给你加餐,特大份烤灵虫!”
“真哒?!谢谢主人!”阿甲高兴得原地转了个圈,但随即又想起正事,稍微严肃了点,“不过主人,那家伙肯定没死心。他搞不定俺的地道,说不定会想别的阴招对付咱们。”
楚清歌点了点头,笑容敛去,目光再次落在那小玉瓶上。
“我知道。他越是着急想毁掉这条地道,越是证明……我们可能真的发现了什么他不想让人知道的秘密。”
这条看似普通的地道,无意中竟成了双方暗中较量的一个焦点。
而这场由阿甲主导的、充满戏剧性的“地道保卫战”,也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虽然暂时以轻松幽默的方式化解,泛起的涟漪却预示着水下更深、更急的暗流,正在悄然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