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小朱朱那声短促又带着痛楚的尖叫,像根冰锥狠狠扎进楚清歌心里。她捏着它尾羽的手指触电般松开,小肥鸟立刻把自己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红毛球,绿豆眼里蓄满了生理性的泪花,可怜巴巴地瞅着她,喉咙里发出委屈又恐惧的“咕噜”声。
“朱朱?很疼?”楚清歌的声音都变了调,小心翼翼地把小东西捧到眼前,借着月光仔细查看那几处泛着不祥黑光的粘液。那玩意儿像是活的一样,在黑羽的映衬下,边缘似乎还在极其缓慢地蠕动、渗透!
“咕…痛…烧…”小朱朱的声音细若蚊蝇,带着哭腔,小脑袋无力地耷拉在她掌心,“朱朱…尾巴…没感觉了嘎…”
没感觉了?!
楚清歌的心彻底沉到了冰窟窿底。林青羽!这女人到底在月华灵液里混了什么歹毒玩意儿?!这已经不是栽赃陷害,这是要毁了她,甚至可能连她的鸟都不放过!
一股冰冷的怒意混杂着焦灼,瞬间取代了之前的疲惫和荒谬感。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当务之急,是弄清楚这黑液是什么,怎么解!药园被炸了,瓦罐壮裂了,手头连个像样的工具都没有……
就在楚清歌盯着那诡异黑光,试图辨认其特性的当口,一阵比之前更急促、更杂乱、也更沉重的脚步声,如同催命鼓点般,由远及近,狠狠砸在药园外狼藉的石板路上。
来了!
楚清歌猛地抬头,眼神锐利如刀,射向药园入口。
只见林青羽去而复返,脸上的惊慌失措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得意、怨毒和一丝急不可耐的亢奋。她身旁,跟着一个身形矮胖、穿着丹峰执事特有的赭石色袍服、留着两撇鼠须的中年男人。正是掌管丹房库藏、以刻薄吝啬和趋炎附势闻名的王执事。王执事身后,还跟着四五个腰悬令牌、面色冷硬的执法堂弟子,那阵仗,活像是来抄家灭门的。
“王执事,您看!”林青羽人未至,声先到,纤纤玉指精准地指向废墟中央捧着鸟的楚清歌,声音又尖又亮,充满了“痛心疾首”,“就是她!楚清歌!不仅擅动丹炉炸毁药园,炸伤了李师兄,更胆大包天,窃取了丹房仅存的一瓶‘月华灵液’!弟子方才亲眼所见,证据确凿!她还妄图狡辩,甚至污蔑弟子!您可要为宗门做主啊!”她语速极快,唾沫横飞,恨不得把“罪大恶极”四个字直接刻在楚清歌脑门上。
王执事那张胖脸上嵌着的小眼睛闪烁着精光,他先是嫌恶地扫了一眼地上焦黑的瓦罐碎片和空气中残留的焦糊味,然后才将目光投向楚清歌,以及她手里那只明显状态不对的小肥鸟。他捋了捋那两撇油亮的鼠须,拖着腔调,慢悠悠地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判意味:“楚清歌?你就是那个测出伪灵根、被贬来药园的杂役弟子?”
他上下打量着楚清歌一身沾满泥灰、洗得发白的粗布衣服,眼神里的鄙夷几乎不加掩饰:“哼,本事不大,胆子倒是不小。林师侄所言,可是属实啊?” 他根本没给楚清歌开口的机会,那语气,已然给她定了罪。
楚清歌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怒火和恶心感,直视着王执事那双势利的小眼睛,声音清晰而冷静:“王执事,弟子确有炸炉之过,甘愿受罚。但窃取月华灵液一事,纯属林师姐栽赃陷害!弟子……”
“栽赃陷害?”林青羽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地打断她,脸上瞬间堆满了难以置信的委屈,“楚师妹!你怎能如此颠倒黑白!人赃俱获的事情,你居然还敢反咬一口?”她转向王执事,泫然欲泣,“王执事!您听听!她这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
王执事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小眼睛眯缝着,盯着楚清歌:“空口白牙,谁不会说?你说林师侄栽赃,证据呢?林师侄说你偷窃,可是有物证的!”他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楚清歌全身,最后落在了她那件宽大、沾着泥灰的粗布外衫上。
林青羽眼底闪过一丝恶毒的快意,她上前一步,脸上带着一种“我都是为了你好”的虚假关切,声音却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清楚:“楚师妹,事到如今,你就别犟了。认个错,或许王执事念在你初犯,还能从轻发落呢?你看你,东西都藏不好,小心……小心你口袋里掉出来的‘东西’啊!”
她话音未落,楚清歌只觉得被她塞在裤袋里的那个空灵液玉瓶,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拽了一下!
“哐当!”
一声清脆又刺耳的玉器撞击石板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骤然响起,如同惊雷炸开!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
只见那个精致小巧、贴着“月华灵液”标签、瓶口敞开的空玉瓶,正正地从楚清歌那洗得发白、还沾着泥点的裤袋里掉了出来,骨碌碌地滚了几圈,不偏不倚,正好停在了王执事那双擦得锃亮的云纹靴尖前面!
空气仿佛凝固了。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停滞。
王执事低头看着脚边的空瓶,胖脸上的肌肉狠狠抽搐了一下。林青羽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几乎压抑不住的冷笑。那几个执法弟子眼神瞬间变得冰冷锐利。围观的弟子们更是倒抽一口冷气,看向楚清歌的目光充满了“果然如此”的鄙夷和唾弃。
“人赃并获!”王执事猛地弯腰,一把抓起那个冰冷的空瓶,高高举起,胖脸因为愤怒而涨得通红,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楚清歌脸上,“铁证如山!楚清歌!你、你、你还有何话说?!炸毁药园在前,偷窃重宝在后,人证物证俱在!你简直胆大包天,目无门规!”
他气得手指都在哆嗦,指着楚清歌的鼻子:“执法弟子!给我把她拿下!押送刑堂!这等贼子,定要严惩不贷!”
“是!”两个执法弟子立刻应声,面色冷峻地踏步上前,腰间铁链哗啦作响,伸手就要抓向楚清歌的肩膀。
巨大的压力如同山岳般压顶而来,四周是无数双或鄙夷、或幸灾乐祸、或冷漠的眼睛。林青羽那副“我早说了吧”的胜利者姿态更是刺眼。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楚清歌非但没有后退,反而猛地弯腰!
她不是去捡那个空瓶,而是一把捞起了脚边那只还在瑟瑟发抖、努力把自己缩成球、试图降低存在感的小肥鸟——小朱朱!
“且慢!”
楚清歌一声清喝,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奇异的穿透力,硬生生让那两个执法弟子的动作顿在半空。
在所有人惊愕、不解、甚至带着“她是不是疯了”的眼神注视下,楚清歌左手稳稳地托着小朱朱圆滚滚、毛茸茸的身体,右手快如闪电,精准地捏住了它那几根沾着诡异黑光粘液的尾羽!
“嘎嗷——!痛痛痛!谋杀亲鸟啦嘎——!”小朱朱猝不及防被揪住痛处,瞬间发出杀猪般的凄厉惨叫,绿豆眼飙泪,小爪子在空中疯狂刨蹬。
楚清歌充耳不闻,她眼神锐利如电,死死盯住王执事手里高举着的那个空瓶的瓶底!
在月光下,那白玉瓶底靠近边缘的位置,赫然粘着几根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鲜艳的红色绒毛!绒毛根部还带着一点点半透明的、尚未完全凝固的胶状物,在月光下泛着和鸟羽上如出一辙的、极其微弱的沉郁黑光!
“王执事!”楚清歌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她捏着小朱朱尾羽的手指猛地用力一拔!
“嘎——!!!!”小朱朱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嚎,几根沾着粘稠黑液、幽幽泛着不祥黑光的尾羽翎毛,瞬间被楚清歌拔了下来!
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楚清歌捏着那几根还带着温热、末端沾着诡异黑液的鸟毛,一步上前,无视了那两个几乎要碰到她的执法弟子,径直走到王执事面前。
她左手依旧托着痛到翻白眼、嗷嗷直叫的小朱朱,右手捏着那几根新鲜出炉、还带着血丝的尾羽,毫不犹豫地、精准无比地朝着王执事手中那个空瓶的瓶底——那几根粘着的红色绒毛位置——狠狠按了下去!
嗤……
细微的、粘稠物被挤压的声音。
几根带着新鲜黑液的鸟毛,严丝合缝、完美无缺地嵌进了瓶底粘着的那几根旧绒毛旁边的半透明胶状物里!绒毛的色泽、长度、甚至末端那点细微的卷曲弧度,都一模一样!更刺眼的是,新旧绒毛根部沾染的那点黑液,在月光下,都散发着同源的、令人心悸的沉郁幽光!
楚清歌抬起头,目光如寒潭之水,直直刺向王执事那双因极度震惊而瞪圆的小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砸在死寂的空气中:
“执事大人,证据是会说话的。”
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带着无尽嘲讽的弧度,目光扫过瞬间面无人色的林青羽。
“比如——这瓶底的鸟毛,和这刚从我鸟屁股上拔下来的毛,好像……是同一只鸟掉的?”
她晃了晃手里痛到打嗝翻白眼的小朱朱,又点了点瓶底那新旧交融、黑光同步闪烁的绒毛。
“还是说……”楚清歌的声音陡然转厉,如同冰锥,“是有人,故意把这瓶底,蹭到了我鸟的屁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