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朱朱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汹涌的恶意吓到了,正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团毛球,试图降低存在感。它那蓬松的、红艳艳的尾羽末端,几根最长的翎羽上,正沾着几点不起眼的、半透明的粘稠液体。
此刻,清冷的月光恰好穿过人群的缝隙,落在那几根尾羽上。
那几点粘稠液体,在月华的映照下,竟幽幽地、极其诡异地泛出了一种深邃的、仿佛能吸走光线的……黑光!
不是反光,不是污渍,而是一种从液体内部透出的、沉郁的、带着不祥气息的微芒!
楚清歌瞳孔骤然收缩。
月华灵液……沾到了小朱朱的尾羽?而林青羽塞给自己的,是这个空瓶?她瞬间明白了这个栽赃的完整链条——小朱朱拍到或撞破了林青羽偷灵液的过程,林青羽发现后,故意将残存的灵液弄到小朱朱身上留下“罪证”,再将空瓶塞给自己,坐实自己偷盗倒空的罪名!
“林青羽!”楚清歌猛地抬头,眼神锐利如刀,直刺向还在煽动众人的林青羽,她举起手中的空瓶,声音冰冷彻骨,“你口口声声说我偷了月华灵液,人赃并获……好!那这赃物上,为何沾的不是我的指纹,而是……”她一字一顿,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鸟毛?!”
她话音未落,另一只空闲的手快如闪电,一把将地上还在努力装鸵鸟的小朱朱捞了起来,高高举起,将那几根在月光下幽幽泛着诡异黑光的尾羽,亮在所有人眼前!
“看清楚了!这尾羽上沾的是什么?这黑光是什么?”楚清歌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带着一股豁出去的狠劲儿,“这分明就是月华灵液接触了某些不该接触的东西,产生的异变!林师姐,你的灵液瓶子,难道是被我的鸟偷走的吗?还是说……是你亲手把灵液,倒在了我的鸟身上?!”
月光如水,清晰地映照着小朱雀那几根沾着粘稠液体、正幽幽散发不祥黑光的尾羽。那黑芒沉郁诡异,绝非寻常污渍,像活物般微微流动,贪婪地吞噬着周围的月华。
死寂。
刚才还沸反盈天的药园门口,瞬间落针可闻。所有弟子,包括那几个跟着林青羽摇旗呐喊的跟班,都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张着嘴,瞪着眼,目光死死黏在那几根发光的鸟毛上。
李师兄也忘了扒拉脸上干结的“面膜”,糊着黑泥的脸上,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写满了“我是谁我在哪我在看什么”的茫然。
林青羽脸上那副精心打造的“痛心疾首”面具,终于“咔嚓”一声,裂开了一道缝隙。得意和掌控一切的神情僵住,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从她眼底最深处飞快掠过。她没想到楚清歌在这种绝境下还能反击,更没想到对方眼睛这么毒,瞬间就抓住了那细微到几乎可以忽略的破绽——沾在鸟毛上的灵液残迹!还有那该死的、在月光下才显现的黑光!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林青羽的声音尖利起来,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的色厉内荏,试图用更大的音量掩盖心虚,“什么黑光?分明是你这妖鸟身上自带的邪气!沾了点泥水,就想污蔑我?楚清歌,你为了脱罪,连这种荒谬的借口都编得出来?真是无可救药!”她越说越快,手指几乎要戳到楚清歌鼻尖,“大家看看!看看这妖鸟!羽毛都透着邪性!指不定就是它偷的灵液!楚清歌,你养妖为患,罪加一等!”
“邪气?”楚清歌嗤笑一声,毫不畏惧地迎上林青羽喷火的目光,她甚至把小朱朱举得更高了些,让那泛着黑光的尾羽在月光下更加醒目,“林师姐,你当大家都是瞎子吗?这黑光是从沾着的液体里透出来的!是不是月华灵液,找个懂行的执事长老,把这鸟毛上的东西刮下来验一验不就知道了?还是说……林师姐你不敢验?怕验出这灵液里,被你加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料’,才让它碰到鸟毛就变成这样?”
她的话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向林青羽最心虚的地方。林青羽的脸色瞬间白了一下,眼神闪烁。
“验就验!谁怕谁!”林青羽强撑着,但语气里的底气明显泄了大半,她色厉内荏地梗着脖子,“不过,要验也得把这妖鸟和这空瓶一起送到刑堂,由执法长老定夺!楚清歌,你休想在这里混淆视听!”
“送去刑堂?”楚清歌挑眉,嘴角的讥诮更深,“好啊!顺便也请刑堂查查,这瓶塞……”她脚尖踢了踢地上那个沾着泥巴、之前被小朱朱叼来的琉璃瓶塞,“怎么会从丹房重地,‘飞’到我药园的地上,还被我的鸟捡到?林师姐,你说巧不巧?难道是我这鸟,神通广大到能穿过丹房的禁制,拔了瓶塞,再叼回来给我当玩具?”
她的话一环扣一环,逻辑清晰,直指核心。围观的弟子们眼神都变了,看看楚清歌手中空瓶和发光的鸟毛,又看看地上的瓶塞,再看看脸色越来越难看的林青羽,窃窃私语声再次响起,风向已然悄悄转变。
“是啊……瓶塞怎么会在这里?”
“丹房离药园可不近……”
“那黑光确实邪门,不像普通污渍……”
“林师姐刚才……好像来得太快了点吧?”
这些细碎的议论像针一样扎在林青羽耳朵里。她精心设计的“人赃并获”局面,竟然在楚清歌这只该死的鸟和那点该死的黑光下,开始摇摇欲坠!她千算万算,没算到月华灵液接触到朱雀这种身负上古血脉的灵禽羽毛,会产生这种异象!更没想到楚清歌在瓦罐被炸、自己栽赃的双重打击下,反应还能如此迅速狠辣!
一股巨大的憋屈和愤怒涌上心头,林青羽只觉得气血翻涌,精心维持的优雅姿态几乎要崩裂。她看着楚清歌那张在月光下显得异常冷静甚至带着点嘲讽的脸,再看看那只被她举着、尾羽幽幽发光的肥鸟,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撕碎这一切!
“好!好一张利嘴!”林青羽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怒火,挤出一个扭曲的冷笑,“楚清歌,任凭你巧舌如簧,也改变不了你诈伤李师兄、损毁宗门财物、以及……这月华灵液空瓶在你身上的事实!还有这只妖鸟身上的异状,更是铁证!我现在就禀明执事长老,是非曲直,自有公断!我看你还能嘴硬到几时!”
她不敢再纠缠下去,生怕楚清歌又抛出什么让她无法招架的“证据”,立刻转身,对着跟班厉声道:“还愣着干什么?把李师兄扶好!我们走!去丹峰,找王执事禀明一切!”说罢,她狠狠剜了楚清歌一眼,那眼神怨毒得淬了冰,然后拂袖转身,带着人簇拥着还在懵圈状态、脸上顶着一块黑壳的李师兄,急匆匆地走了,背影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药园门口,只剩下楚清歌一人,和一地狼藉的废墟。夜风吹过,带着焦糊味和凉意。
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楚清歌只觉得腿一软,差点没站稳。她缓缓放下举着小朱朱的手臂,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刚才那番对峙,看似占了上风,实则凶险万分,完全是凭着一股豁出去的狠劲在硬撑。
“呼……”她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心脏还在胸腔里狂跳不止。
“咕……”手里的小朱朱发出一声微弱又心虚的叫声,小脑袋讨好地蹭了蹭她的手腕,绿豆眼偷偷瞄着她,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我好像又闯祸了”的忐忑。
楚清歌低头,看着它尾羽上那几处依旧散发着幽幽黑光的粘液,眉头紧锁。这黑光透着不祥,林青羽那女人,到底在月华灵液里掺了什么鬼东西?她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粘液,轻轻碰了碰小朱朱的尾羽。
“嘎!”小朱朱立刻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叫,身体猛地一缩,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楚清歌的心猛地一沉。
这东西……不只是看着诡异,竟然还会伤到小朱朱?
月光清冷,照着少女疲惫而凝重的脸,和她掌心那只尾羽染着不祥黑光、瑟瑟发抖的小鸟。更大的麻烦,显然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