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擎被这直击灵魂的一问，噎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神色复杂地看向眼前这个举着令牌、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小姑娘，又瞥了一眼旁边，那眼神冷飕飕盯着他的翟修，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此事……首领自有决断。”武擎艰难地开口，试图将话题拉回正轨，“我等奉命追凶，出了人命，必定要将人带回审问，不便妄加评议。还望诸位如有线索，如实相告，也好让我等回去复命。”
这话虽依旧说得强硬，但语气已然软化了不少，还透着一丝无奈。
白希鸾心中了然。
想必以那史邺保在北城的地位，武禄清身为一城首领，不能不给他的亲人一个交代，更何况此事在北城闹得沸沸扬扬，无疑是将这事架在了明面上。
她收起令牌，小脸上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天真与困惑：“我们一路从北城出来，路上的确是见过一对慌慌张张的母女呢。”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马车里的阿蛮更是脸色煞白、焦急万分，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受伤神色，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前脚刚救了她娘亲的人，后脚就将她们给卖了！
“在哪？”武擎闻言，精神一振，急声追问。
然而，白希鸾却手指轻点着下巴，满是疑惑：“可是那和我差不多大的小姑娘哭着说，明明是她阿爹见死不救，害死了她的外祖母，还扬言要将她和她娘亲卖给人贩子，她娘亲才痛下杀手的啊？”
武擎和一旁的守卫领头均是惊疑的神色，显然是头一次听到这些事情。
武擎心里不禁对这史邺保嫌弃万分，但表面上还是维持着公事公办的态度。
“真相如何，非我等所能裁定，若有内情，自有律法查明，还请告知那对母女逃往的方向！。”
白希鸾却伸出一根手指，老气横秋地摇了摇。
“我是不会说得，你们死心吧。”
“哎哟我的小祖宗！”武擎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彻底破防，“您是公主的恩人不假，但也不能明目张胆地妨碍我们办公务吧？”
武擎简直要怀疑人生了。
这东曜国的人是不是有毛病？一个接一个地在紧要关头故意为难他？
翟修和钱多多他们也是一头雾水，完全搞不懂这小丫头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
马车里的阿蛮，刚刚迈出一半的脚迅速缩了回去，心怦怦直跳，喃喃自语：“她到底要做什么？”
白希鸾只是看着武擎，不慌不忙抛出一个关键问题：“请问，那富商的家人有没有去认领过地下黑市的尸体？”
钱多多等人闻言，眼中闪过恍然之色，似乎摸到了点门道，只有武擎依旧一脸懵。
“这……这我哪知道？那不归我管？”武擎只觉得这小姑娘是在胡搅蛮缠，拖延时间，“这和抓犯人有什么关系？”
“有。”
出乎意料，接话的是一旁沉默许久的守卫领头。
“真有啊？”武擎诧异地望向他。
“嗯。”守卫领头点了点头，眉头紧锁，沉声道：“确有此事。来认尸的，正是史邺保的夫人，声称那遗体是她的母亲。”他身为地下黑市的直接经手人之一，后续事宜由他协助处理，自然比旁人更清楚。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愧疚：“而且，我清楚地记得，被认领的那老妪，正是因为小公主吵闹，我被二殿下的人催促去警告，出声担下罪名的人。”
要不是白希鸾提到这事，他估计都没想起来。
“所以说，我是不会出卖那对母女的，何况，那老妪不仅对我有恩，对你们的小公主也有恩，你们首领抓那老妪的亲人，不是恩将仇报吗？”
白希鸾说得大义凛然，完全不觉得这是在道德绑架，反正那史邺保不是什么好人，她丝毫愧疚不起来。
“可是……”武擎满脸为难，无奈地叹了口气，“史家那边……我们总得有个交代啊……”
那史邺保当真是可恶！也确实是该死！
但不得不承认，面对史家，这件事注定没办法敷衍了事。
“所以才问你们。”白希鸾用一种‘你们怎么还不开窍’的眼神看着武擎，“我有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你们到底听不听？”
……
约莫半个时辰后。
钱多多捧着一个木盒从马车上下来，走到武擎面前，一脸不是很情愿的表情。
武擎茫然地接过盒子，打开只看了一眼，就如同被烫到般猛地合上！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震惊！
“这……这……”
“人皮面具。”钱多多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和不易察觉的得意，“专门给那对母女准备的，时间仓促，材料有限，算是鄙人做得最粗糙的作品了，不过……糊弄一下史家人，足够了。”他嘴上说着粗糙，但那语气分明在说“老子简直是天才”。
白希鸾在一旁补充道：“你们只需将遇见我们、以及老妪曾救下冬儿之事，一并禀告武禄清首领，再将此物交给他，他自然明白该如何运用。”
她笃定，以冬儿在武禄清心中的分量，他绝不会拒绝这个既能保全恩人亲属、又能给史家一个“交代”的完美方案。
可……
武擎脸上写满了犹豫和不信！
“不行！谁知道会不会出什么岔子？到时候犯人没找到，你们也跑了，我找谁说理去！”
“那就耗着呗。”白希鸾满不在乎地耸耸肩，“大不了你们自己慢慢追查去。”
该着急的又不是他们。
眼看天色渐晚，僵持下去绝非办法。
武擎咬咬牙，终于妥协，挥手召来一名心腹。
“你，先带一队人马，沿路继续追查！”
“是！”
眼看着一部分亲卫策马离去，白希鸾气定神闲，丝毫不慌。
他们要找的人就在她身后的马车里，任他们搜破天也是白费功夫。
“我看要不这样吧。”要在这荒郊野外的地方待着，钱多多可不太乐意，“要不你们先拿着面具回去，我们在下一站驿站等你们的消息，如何？”
武擎依旧固执地摇头，不肯放行。
“啧，那你派个人回去送东西。”钱多多退了一步，指了指武擎，“你，亲自‘押送’我们去下一处驿站，亲自盯着，总不怕我们跑了吧？”
只是苦了车里的阿蛮母女，还得再多躲藏一阵。
武擎一脸纠结，迟迟无法下定决心。
……
“我看行！就这么办！”
突然，一旁的守卫领头猛地伸手，一把夺过武擎手中的木盒，语气斩钉截铁！
他根本不给武擎反应的时间，带着自己的人马，调转方向就往回走！
“唉？！你……你给我站住！”
武擎反应过来，气得跳脚，刚要策马去追，却被旁边伸过来的一只大手猛地扯住了缰绳！
翟修不知何时策马逼近，一双冷眸如同寒潭深渊，死死锁定武擎，低沉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老实待着，再啰嗦半句……老子现在就宰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