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有重要的跨国项目要签合同,你别迟到。”
这句话像块小小的石子,一直在时川脑子里撞来撞去。
那是昨天下班前,只夏站在会议室门口跟他说的,光从半掩的百叶窗缝里泄进来,落在她高高盘起的发丝上,给那句短促的话平添了点不容拒绝的锐利感。
她说完就拎起文件夹走了,连停顿都没有,像是随口交代,又像是对自己交代。
这就是只夏——时川一直觉得,她不像一般意义上的“高冷”,而是像一块藏着温度的石头,白净,锋利,沉默,绝不会为了取悦谁而多留一秒钟。
所以今天,时川比闹钟响还早就醒了,刷牙的时候牙刷柄都被他握得发白。
楼下的街道已经开始热闹了,路口早点摊油锅翻滚,出租车一辆接一辆掠过,骑电动车的小伙子在路灯还没熄灭的晨雾里擦过行人,溅起一小片尘土。
时川骑车来到公司楼下,抬头看见玻璃幕墙在晨光里有点晃眼,他深吸一口气,感应门“滴”地一声亮绿了。
打卡,成功——8点15分。
他把背包挂在工位边,掏出笔记本和文件,连桌面上那张重复打印过的草稿纸都一张张理平了。
可还没来得及庆幸自己算得多周全,就看见只夏办公室的灯透过半拉百叶窗,亮着。
“……她比我还早?”
他心里咯噔一下,脑子里又闪过那些加班到半夜的画面:办公室走廊的灯光苍白,她靠在桌边,一边回邮件一边掀开外套裹紧自己,像个要跟全世界较劲的战士。
想到这里,时川不敢再分心,乖乖坐下去,像个等着被检阅的小兵。
就在这时候,后颈忽然传来一阵不轻不重的风。
“吃早点吗?”
是只夏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一点意料之外的温柔。
他抬头,吓得差点撞到桌沿。
只夏站在他面前,手里拎着一个浅色的纸袋,边角印着家附近面包店的Logo,袋口微微敞开,能看到里面装着两根刚烤好的面包棒和一盒牛奶。
今天的她穿得比平常还要利落——剪裁合身的深灰色西装裙,领口微微敞开一点点,露出一段细白的锁骨,配着一双裸色细高跟,干净却带着点毫不自知的性感。
她低着头的时候,耳坠摇了一下,发丝蹭过她雪白的颈侧,让时川有一瞬间差点移不开眼。
“今天的项目非常重要,打起精神,时川。”
她把袋子轻轻放在他桌上,语气里没带一点多余的笑,像是交代工作,又像是怕他会漏了点什么。
“放心吧,夏姐,今天绝对没问题。”
时川挺直了背,手指下意识用力握着桌角,恨不得把所有慌张都压进背影里。
只夏听见他的话,只是点了点头,连一个字都没多留,就像她昨天转身离开时一样,脚步干脆利落。
高跟鞋在走廊的地面上“嗒嗒”作响,带着清晨公司走廊特有的冷意,敲进时川耳朵里,却让他心里踏实了一点。
他看着那袋牛奶和面包,心里忽然生出点奇怪的暖意,忍不住在心里小声念叨:
——这个高冷的女孩,其实也没那么难靠近吧。
窗外,城市醒了,车水马龙,街角小贩的吆喝声和偶尔的喇叭声混作一团,玻璃幕墙上映出一辆辆来来往往的出租车尾灯,像鱼群一样在城市里来回穿梭。
时川啃了一口面包,温热的奶香还留在舌尖,心里却像悄悄蓄了点光,撑得他背脊都挺得更直了。
很快,时间走到了 9 点 50。
只夏站在公司门口,外套整整齐齐披在臂弯,脚跟落地时裙摆稳稳垂在膝侧,像一面旗帜,没一丝褶皱。
她抬手和来人握手的时候,语气不急不缓,眼神干净清澈,几乎听不出一丝疲惫。
“您好,您好,夏总,又见面了。”
这声音太熟了。
时川站在后面,手里攥着准备好的文件夹,心口“咚”地一跳。
他看见站在只夏对面的人微微欠身,一头干净的黑发,衣领扣得严丝合缝,侧脸带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是浩介。
在他身边站着的,是沉默的南枝,双手自然垂在身侧,目光却像没什么能逃得过她的眼睛。
“……我的天,怎么是他们。”
浩介走过时川身边时,像只是礼节性地点了点头,眉眼里没半点情绪起伏,时川僵硬地回了个点头,手心却因为出了一层汗,差点把文件袋滑掉。
楼外依旧人来车往,工地上偶尔传来金属敲击的闷响,楼道里开门关门的声响此起彼伏,可对时川来说,那一刻的空气像被什么扯开了一道缝,所有声音都像隔着一层棉。
会议室的灯开了,投影幕拉下来,电脑风扇“嗡嗡”运转,纸张翻动声不时响起。
只夏站在白色幕布前,一遍又一遍地介绍方案,语速不紧不慢,偶尔垂下眼睫翻页,声音像把干净锋利的小刀,一点点切开浩介和南枝偶尔交换的目光。
时川坐在侧面位置,手里拿着笔,认真地在稿纸上记录每一个细节。
他知道,这一场跨国项目,可能是他们公司这一年最重要的一场仗。
而他和只夏之间,没那么复杂,也没那么简单。
点点滴滴,全藏在那些啃过的面包渣里,藏在窗外还没停下的车流里,也藏在只夏偶尔放慢一句话的语气里。
他突然觉得,今天这场硬仗,他们会赢。
因为她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