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侧过脸,看着时川有些笨拙地捧着那对小巧的戒指,他的手指几次想将其中一枚递过来,指尖却因为紧张而微微发抖。
她的手指白得发亮,指节细长,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上面涂着一层最浅的、几乎看不出的透明指油。
时川看着那只手向自己靠近,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了一下,心里那面小鼓又开始“咚咚咚”地乱跳。他只是一介救兵,他反复告诉自己,只是替别人在这里站一会儿。可当那枚冰凉的金属圆环,真的要由自己套上砚雪的指尖时,他还是忍不住,抬眼看了她一下。
砚雪也正在看他。一秒,两秒,三秒。她的眼神像一泓看不清底色的、安静的湖水,盛着光,也盛着一点点被她努力压抑下去的慌乱。
戒指从一只手,缓缓地套向另一只手。他们离得很近,近到彼此温热的呼吸,都能轻微地触碰到对方的脸。时川的指尖无意中蹭过她微凉的指根,那一下,像有细小的电流窜过,砚雪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但没有躲开。
“好——成功互换戒指!”主持人的声音像一把巨大的鼓槌,“咚”地一声,落在这片草坪上,也落在了每个人的心上。“最后,也是最激动人心的时刻!新郎,你可以亲吻你的新娘了!让我们共同见证这对新人的诞生!”
话音一落,整个场面忽然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风吹过,湖边波光点点,宾客席上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窃窃私语。
这一次,时川是真的慌了。
他从没想过,自己只是来帮个忙、临时站上来当个人形背景板,怎么就一步一步地,走到了要接吻这一步。额角渗出的一滴汗,顺着鬓角缓慢地滑下来,痒得他耳尖都红透了。
他的脑子里更是一片乱麻:不能真亲吧?这要是真亲了算怎么回事?砚雪会不会当场给我一巴掌?她那个考研的闺蜜知道了,会不会提刀来砍我?
可他再飞快地瞄一眼台下……人群里的笑声、口哨声、起哄声此起彼伏,像一堆被加热的小石子,一颗接一颗地,砸在他的后背上。
砚雪站在他对面,也慌了。
她一直以为自己算是稳得住的——可这个环节,剧本上没有,她也真的没料到。她的唇瓣抿得紧紧的,指尖用力地攥着捧花,花茎上还残留着的一点露水,顺着手背滑落,她低着头,连擦都不敢擦,生怕任何一个多余的动作,都会暴露出自己的破绽。
时川看着她,只觉得心口一阵莫名的发烫。
他忽然觉得,面前这个女人,就像一杯冬日里的热奶茶,第一口下去不会被烫到,却能让你在最寒冷的时候,没来由地感到安心。可现在,这杯温热的奶茶,正低着头,长长的睫毛轻轻颤着,像是随时要被这场巨大的荒诞逼得后退。
人群像是被烧到火候的爆米花,“噼里啪啦”地炸开了:
“亲一个啊!”
“怎么还不亲啊!不会是假的吧,哈哈哈哈!”
时川心头一横,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点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破罐子破摔的少年气。
“……算了,别想了。”
他轻轻地、甚至可以说是有些生硬地,将砚雪揽了过来,手臂圈住她纤细得惊人的腰。然后,在所有人的起哄声、风声和音乐声里,他低下了头,吻了下去。
草坪上,花瓣在风里翻飞,最后一束礼花“砰”地一声在头顶炸开,像是谁把今天所有兵荒马乱的荒诞和手足无措的慌张,都揉进了这场甜得有点刺眼的吻里。
砚雪的指尖,轻轻抓住了他胸前的衣角,睫毛剧烈地颤了颤。那一刻,世界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风,轻轻拂过发梢,吹开了这场青春里,最笨拙、也最无法言说的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