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啊……怎么会是他……”
林音站在人群的后方,声音小得像是在对自己耳语。她的手里,还攥着那块刚刚从混乱中“拯救”下来的、边缘已经有些融化的奶油蛋糕,没舍得放下。
是的,此刻正站在砚雪身边,像一位真正的主角那样,坦然接受着所有人目光与祝福的“新郎”,正是时川。
他的西装袖口似乎微微长了一点,扣子在手腕处显得有些松垮,领带也系得不够平整,边角翘起一个固执的、不听话的弧度。整套衣服穿在他身上,像一件临时从后台道具间借来的戏服,匆匆忙忙地,就被推上了这个意外的舞台。
他的头发有点乱,额前还贴着几缕被风吹乱的碎发,阳光照过去时,那略显凌乱的轮廓,反而透出几分属于少年人独有的、笨拙的英气——有点好笑,又让人莫名觉得,有点心疼。
而真正的新郎呢?
此刻,他正安详地躺在远处白桦林外的湖边草丛里,睡得香甜。风吹过他微红的脸颊,他甚至还舒服地咂了咂嘴,有几只胆大的小瓢虫,正在他手边的草叶上,慢悠悠地爬来爬去。
这一切荒唐的开端,不过是源于一个被善意包裹的、巨大的误会。
甜妍在被指派去给新郎倒酒时,她并不知道,新郎滴酒不沾,家人为了图个吉利,特地准备了外包装与真酒无异、实则只有五度的“婚礼特供酒”。
而甜妍没多想,就在堆满礼物的桌上,随手拿起了一瓶包装最华丽的五十度的真酒。
而那一整瓶五十度的烈酒,就这样,被那个从不喝酒的新郎,在众人的祝福声中,结结实实地喝了下去。
始作俑者甜妍对此浑然不觉。她现在还紧紧拽着姬娜的胳膊,像一只没心没肺、只懂得感受快乐的小兔子,嘴里还在为朋友小声地祈祷和念叨:“快出来啊快出来……这新郎怎么这么磨蹭……”
草坪上,婚礼进行曲再一次响了起来。
音响的电流声在风里偶尔会发出“咔咔”的杂音,远处湖面反着光,像一片巨大的、破碎的镜子。砚雪站在场地中央,整个人像是被一个巨大的、柔软的白色泡泡糖包裹着,光洁,明亮,却因为这场意外,而显得有些不真切。
时川站在她身边,肩膀比她稍稍低一点。隔着这一臂的距离,砚雪依然觉得整件事都像一场醒不过来的梦。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为什么会愿意顶上来?
可她没有时间去问。她只能将眼底那点翻江倒海的慌乱,小心翼翼地藏在低垂的长睫毛之后,攥紧了手里的捧花,跟着流程一步一步地走下去。
主持人的话筒音量一声高过一声,像是要拼尽最后一口气,保住自己这个月的工资:“那么!既然我们的新郎新娘都已经到场——我宣布,婚礼正式开始!”
人群爆发出了一阵热烈的掌声。有人吹起了口哨,有小孩兴奋得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还差点踢翻了桌上的香槟塔。
甜妍的眼眶红红的,她拉着姬娜,看着台上的两个人,就开始傻笑:“这画面……也太美好了吧……”
“那么——”主持人的声线被风吹得断了一下,又顽强地接上,“美丽的新娘——请问你愿意嫁给身边的这位先生吗?”
砚雪攥着手里的花球,指尖都快没了血色。她深吸一口气,嘴唇微微颤了颤,声音轻得像羽毛:“我……我愿意。”
时川听见这句,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滑动了一下。轮到他时,他反而像是被点了穴,嗓子里冒出来的声音,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结巴和柔软:“我……我……愿意……”
掌声再一次爆开。有人笑,有人喊,无数手机镜头闪着光,忠实地记录下这场明明荒诞无比,却谁也舍不得戳破的、甜蜜的谎言。
“接下来——交换戒指——”
经验老道的主持人迅速用话筒里拔高的音量,将那片快要失控的笑声强行压了下去,像强行拎回一条差点飘走的缎带。
阳光从白桦林细密的枝叶缝隙里落下来,在草地上撒开一片细碎的光影。风将砚雪头纱的一角轻轻吹起,像一只透明的羽翼,在她肩头温柔地拂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