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德三年三月中旬辰时，盛京崇政殿内香烟袅袅，皇太极身着明黄色龙袍端坐龙椅，案几上摊着清军袭明的军功簿与蒙古八旗编制册。殿内诸王大臣按班次肃立，代善、济尔哈朗、阿济格、莽古尔泰、多尔衮、多铎、岳托、萨哈廉、硕托、阿达礼等宗室亲王，及希福、觉善、范文程、刚林等文武官员齐聚，气氛肃穆中透着一丝暗流。
“此次征明大捷，诸卿皆有功劳，朕当论功行赏。”皇太极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长子豪格身上，“豪格自随征以来，率军清理蒙古草原哨探，保障大军后路，劳苦功高。朕决定，晋封豪格为和硕肃亲王，食邑增一千户；同时令其接管敖汉、奈曼两旗，任右翼主帅，与左翼主帅多尔衮共同节制蒙古八旗，辅佐朕处理蒙古事务。”
此言一出，殿内众人皆面露惊讶——豪格此前仅为和硕贝勒，此次连升两级封亲王，还接管原属多尔衮的两旗，明眼人都看得出，皇太极是要扶持豪格制衡多尔衮。
豪格快步出列，单膝跪地：“儿臣谢父皇恩典！定不负父皇所托，管好敖汉、奈曼两旗，为大清效力！”
多尔衮站在队列中，神色平静，心中却已明了皇太极的用意——此前他主动交权缓和猜忌，如今皇太极便借封豪格来进一步削弱他的势力。他上前一步，躬身道：“陛下圣明！豪格贝勒年少有为，晋封亲王、任右翼主帅实至名归。臣身为左翼主帅，愿与豪格亲王同心协力，管好蒙古八旗。”
皇太极微微点头，又道：“另有一事——科尔沁部奥巴贝勒之女博尔济吉特氏贤良淑德，朕已为豪格指婚，择日完婚。此举既能巩固大清与科尔沁部的盟约，也能让豪格更好地联络蒙古贵族，协助处理蒙古事务。”
奥巴（科尔沁部郡王，此时在京述职）立刻出列谢恩：“谢陛下为小女指婚！科尔沁部愿与肃亲王永结秦晋之好，为大清镇守蒙古草原！”
代善见状，上前道：“八弟此举甚妙！豪格封王、联姻蒙古，既能增强宗室实力，又能稳固蒙古盟约，实乃两全之策。”
济尔哈朗、阿济格等也纷纷附和，唯有多铎面露不满，却被多尔衮以眼神制止——此时反驳，只会让皇太极更加猜忌。
散朝后，豪格在东宫偏殿接见了即将随他接管敖汉、奈曼两旗的属官——穆尔祜（镶蓝旗梅勒额真，济尔哈朗亲信）、伊图（内弘文院笔帖式，希福亲信）、觉罗塔拜（宗室子弟，皇太极安排的眼线）。
“本王刚接管两旗，需尽快掌控实权。”豪格坐在主位，语气带着几分急切，“穆尔祜，你即刻随本王前往敖汉、奈曼两旗驻地，以‘整顿军纪’为由，更换两旗中的佐领——那些原是多尔衮亲信的佐领，尽数撤换为我们的人，确保两旗听本王调度。”
穆尔祜躬身道：“王爷放心！属下已拟定新佐领名单，皆是忠于陛下与王爷的人选，只需王爷下令，便可更换。”
伊图补充道：“王爷，更换佐领时若遇蒙古贵族阻挠，可抬出陛下的旨意，就说‘奉陛下令整顿军纪，不得违抗’。”
豪格点头：“好！明日辰时便出发，务必在三日内完成更换。”
三月十六日辰时，豪格率穆尔祜、伊图等抵达敖汉部驻地。班第（敖汉部郡王）率部众出城迎接，见豪格神色严肃，心中已猜到此行目的。
“班第贝勒，”豪格开门见山，取出新佐领名单，“本王奉父皇旨意，接管敖汉、奈曼两旗，今日特来整顿军纪。这是新佐领名单，你即刻按名单更换，不得延误。”
班第接过名单，快速浏览后，眉头紧锁——名单上的新佐领多是陌生面孔，原多尔衮亲信的佐领尽数被撤。他躬身道：“肃亲王，佐领需熟悉部众习性，方能统领将士。这些新佐领从未接触过敖汉部事务，贸然更换恐生哗变。此事需奏请睿亲王商议，待他同意后再更换不迟。”
“你敢抗旨？”豪格脸色一沉，“这是父皇的旨意，难道你要违抗父皇？”
“臣不敢违抗陛下。”班第道，“但敖汉部是睿亲王一手扶持，更换佐领需睿亲王知晓。若王爷强行更换，臣只能派人向睿亲王与陛下同时禀报，说明情况。”
一旁的衮楚克（奈曼部郡王）也附和：“肃亲王，奈曼部情况与敖汉部相同，更换佐领需睿亲王商议，还请王爷三思。”
豪格见状，知道班第、衮楚克是多尔衮的人，强行更换只会激化矛盾。他冷哼一声：“好！你们既要奏请睿亲王，本王便给你们三日时间。三日后若仍不更换，本王便向父皇奏报你们‘抗旨不遵’！”
说罢，豪格率人拂袖而去，返回盛京。
三月十九日辰时，豪格怒气冲冲地闯入崇政殿，向皇太极禀报：“父皇，班第、衮楚克仗着有多尔衮撑腰，抗旨不遵，拒绝更换敖汉、奈曼两旗佐领！儿臣恳请父皇下旨，严惩二人，以儆效尤！”
皇太极放下手中的奏折，语气平静：“豪格，你初掌蒙古八旗，需知晓蒙古贵族习性——他们世代统领部众，对原有佐领信任度高，贸然更换易生叛乱。此事需循序渐进，不可操之过急。”
“可他们分明是听多尔衮的话，不把儿臣放在眼里！”豪格急道，“若不严惩，日后儿臣如何统领两旗？”
“多尔衮是左翼主帅，蒙古八旗本就有他的旧部，班第、衮楚克向他请示也在情理之中。”皇太极道，“你只需做好自己的事，先熟悉两旗事务，与蒙古贵族建立信任，日后再逐步更换佐领。朕会令希福前往敖汉、奈曼两旗，协助你安抚部众，不必急于一时。”
豪格虽不满，却也不敢反驳父皇的旨意，只能躬身领命：“儿臣遵令。”
待豪格离去，皇太极对身旁的曹化淳道：“传旨给希福，令他前往敖汉、奈曼两旗，表面协助豪格，实则暗中观察多尔衮与蒙古贵族的往来，记录他们的密谈内容。”
“奴才遵令！”曹化淳躬身领命。
同日未时，皇太极在御花园的凉亭内单独召见岳托（代善长子，和硕成亲王）。凉亭内仅两人，桌上摆着茶点，气氛私密。
“岳托，你是朕的侄儿，又是代善二哥的长子，朕一向信任你。”皇太极的语气带着几分亲和，“如今多尔衮权势日盛，蒙古八旗多听其调度，豪格初掌右翼主帅，需有人协助他制衡多尔衮。朕有意晋封你的儿子阿达礼为固山贝子，若你能在朝堂中支持豪格，协助他掌控蒙古八旗，朕还会为你加增食邑。”
岳托心中一动——阿达礼此前仅为镇国公，晋封固山贝子是极大的恩宠。但他与多尔衮早有盟约，支持豪格便是背弃盟约，一时陷入犹豫。
“八叔，”岳托躬身道，“多尔衮十四叔是左翼主帅，与儿臣有盟约，若儿臣支持豪格侄儿，恐会引发宗室矛盾，不利于八旗团结。”
“盟约是死的，人是活的。”皇太极道，“多尔衮野心勃勃，久掌兵权恐对皇权不利。你协助豪格，并非针对多尔衮，而是为了大清稳定。待豪格掌控蒙古八旗后，朕会让你兼任蒙古八旗副都统，与你共享蒙古事务的决策权。”
岳托沉吟片刻，最终点头：“儿臣遵令！愿协助豪格侄儿制衡多尔衮，为大清稳定效力。”
“很好。”皇太极满意地点头，“你回去后，可暗中联络硕托、阿达礼，让他们在朝堂中支持豪格；若多尔衮有异动，及时向朕禀报。”
“臣遵令！”岳托躬身领命，转身离去。
三月二十日辰时，庄妃在永福宫召见希福、觉善（阿济格亲信，正黄旗梅勒额真）。殿内燃着檀香，庄妃身着蓝色旗装，怀中抱着年幼的福临，神色平静却带着威严。
“希福大人、觉善大人，今日请二位前来，是有要事相托。”庄妃的声音轻柔却有力，“陛下有意制衡多尔衮，需二位协助收集他的把柄。希福大人负责监视多尔衮与蒙古贵族的往来，记录他们的密谈；觉善大人负责联络阿济格亲王、莽古尔泰贝勒，若多尔衮有私结势力之举，便联合他们在朝堂中弹劾。”
希福躬身道：“娘娘放心！臣已派穆成格、伊图潜入睿亲王府外围，监视往来人员；待前往敖汉、奈曼两旗后，定能收集到多尔衮与班第、衮楚克的往来证据。”
觉善道：“娘娘，阿济格亲王本就不满多尔衮，臣可说服他联合莽古尔泰贝勒，只要拿到证据，便即刻弹劾多尔衮‘私结蒙古贵族，意图不轨’。”
“很好。”庄妃道，“陛下已许诺，若此事成功，希福大人晋升内弘文院大学士，觉善大人晋升正黄旗固山额真。二位需谨慎行事，不可打草惊蛇。”
“谢娘娘恩典！臣等定不负陛下与娘娘所托！”二人躬身领命，转身离去。
同日午时，睿亲王府内，多尔衮正与范文程、刚林、多铎商议豪格更换佐领之事。多铎怒气冲冲地拍案：“十四哥，豪格这小子太过分了！刚接管两旗就想换你的亲信，分明是八哥故意让他来打压你！”
“打压是必然的，不必动怒。”多尔衮坐在主位，端起茶盏，“班第、衮楚克拒绝更换佐领，已向我禀报；八哥让希福协助豪格，实则是监视我。范文程，你怎么看？”
范文程躬身道：“王爷，皇太极此举是想借豪格分化您的势力，同时收集您的把柄。我们需做两手准备：一是继续安抚班第、衮楚克，令他们表面听从豪格，实则仍按您的指令行事；二是加快汉军旗训练，将收编的降兵转化为亲信战力，弥补蒙古八旗的潜在损失。”
刚林道：“王爷，岳托近日与硕托、阿达礼过从甚密，似有背弃盟约之意。据哨探回报，他已私下见过皇太极，恐会协助豪格制衡我们。”
“岳托此人，本就是利益为先。”多尔衮冷笑，“他若敢背弃盟约，我便向代善二哥透露‘岳托私吞蒙古牧场赏赐’之事，让代善治他的罪。刚林，你即刻收集岳托私吞牧场的证据，以备不时之需。”
“属下遵令！”刚林躬身领命。
此时，穆尔祜（镶蓝旗梅勒额真，此前奉命监视祖大寿）匆匆走进来，神色凝重：“王爷，祖大寿近日情绪不稳，多次派亲信与皮岛的吴襄联络，似有复叛之意。属下按您的指令，率镶蓝旗监视其动向，却发现他暗中囤积粮草，整顿军备，恐有异动。”
多尔衮眉头微皱：“祖大寿归降后，皇太极仅封他三等总兵官，未兑现和硕亲王的承诺，且他家人仍在明廷控制下，心生不满也在情理之中。只是我如今需集中应对豪格与八哥的制衡，无暇顾及他。”
多铎道：“十四哥，不如将祖大寿押入大牢，防止他复叛！”
“不可。”多尔衮道，“祖大寿手握五千关宁铁骑，若强行押解，恐引发哗变；且八哥正想找我的把柄，若祖大寿出事，定会怪罪到我头上。穆尔祜，你继续率镶蓝旗监视，若他有明显复叛迹象，再向我禀报；同时派人向皇太极奏报‘祖大寿情绪不稳，需加强监视’，将责任推给朝廷。”
“属下遵令！”穆尔祜躬身领命，转身离去。
三月二十二日辰时，祖大寿在盛京的临时府邸内，秘密召见亲信副将刘天禄、周元勋。府内门窗紧闭，烛火摇曳，祖大寿的神色带着几分决绝。
“二位，皇太极许诺封我为和硕亲王，如今却仅封三等总兵官，分明是利用我制衡多尔衮！”祖大寿压低声音，“且我的家人仍在宁远，崇祯帝已派人传话，若我能率部复归大明，便恢复我山海关总兵之职，赦免家人罪，还赐白银万两。”
刘天禄道：“将军，复叛风险太大！清军监视严密，若失败，我们都会被凌迟处死！”
“如今已是绝境！”祖大寿道，“留在盛京，迟早会被皇太极与多尔衮当棋子牺牲；复归大明，至少能保住家人与兵权。周元勋，你即刻派人前往皮岛，联络吴襄，约定‘率部假意劫掠蒙古部落，实则绕道返回山海关’；刘天禄，你暗中整顿军备，将粮草、兵器装车，随时准备出发。”
“属下遵令！”二人躬身领命，悄悄退出府邸。
祖大寿望着窗外的盛京城墙，心中暗忖——若此次复叛成功，便能重掌关宁铁骑；若失败，便只能以身殉国。他不知道的是，穆尔祜的眼线已将他的举动报告给多尔衮，只是多尔衮正忙于应对豪格，未及时处置。
三月二十五日辰时，崇政殿再次召开朝议，议题是“汉军旗扩编”。多尔衮奏请“将汉军旗从两旗扩编为四旗，以容纳收编的八千明军降兵”，岳托却突然反对：“十四叔，汉军旗降兵忠诚度未验，贸然扩编恐生哗变。臣以为，应先考察半年，确认忠诚后再扩编不迟。”
多尔衮心中一凛——岳托果然已倒向皇太极。他反驳道：“岳托侄儿，降兵已宣誓效忠大清，且经过三个月训练，军纪严明。若不扩编，降兵编制混乱，反而易生事端。代善二哥，你以为如何？”
代善沉吟片刻：“八弟，多尔衮所言有理。汉军旗扩编既能增强战力，又能安抚降兵，臣建议准其奏请。”
皇太极见代善支持多尔衮，心中虽不满，却也只能道：“此事需再议。希福，你刚从敖汉、奈曼两旗回来，两旗情况如何？”
希福出列道：“陛下，敖汉、奈曼两旗军纪严明，班第、衮楚克虽表面听从豪格亲王，却仍多次向多尔衮禀报事务，似有私结之嫌。臣已记录他们的往来次数，恳请陛下核查。”
皇太极接过希福递来的记录，快速浏览后，对多尔衮道：“十四弟，蒙古八旗已归朝廷调度，班第、衮楚克是豪格的属官，你无需再插手两旗事务。日后若再私下联络，恐会遭人非议。”
多尔衮躬身道：“陛下明鉴！臣只是担心两旗事务交接不畅，才与班第、衮楚克沟通，并无私结之意。日后臣会注意，不再插手两旗事务。”
朝议结束后，多尔衮返回王府，范文程道：“王爷，岳托已倒向皇太极，代善二哥虽支持我们，却也不敢公然与皇太极对抗。汉军旗扩编之事恐会搁置，我们需另寻他法。”
“搁置便搁置。”多尔衮道，“只要我们掌控察哈尔三旗与白旗，再加快汉军旗训练，就算不扩编，也能形成战力。刚林，你派人联络鲍承先、张存仁，令他们暗中扩编汉军旗，不向朝廷报备，待战力形成后，再向陛下奏报。”
“属下遵令！”刚林躬身领命。
多铎道：“十四哥，八哥与豪格步步紧逼，我们不能一直被动防御！不如找机会除掉豪格，断八哥的左膀右臂！”
“不可。”多尔衮道，“豪格是八哥的长子，若出事，八哥定会迁怒于我，甚至借机削夺我的兵权。我们需耐心等待，待祖大寿复叛之事爆发，八哥自顾不暇，我们再反击不迟。”
此时，阿巴亥太妃派来的亲信送来密信：“太妃得知岳托倒向皇太极，甚是担忧；她已在宫中向陛下提及‘岳托私吞牧场，需核查’，试图为王爷分忧；另外，庄妃建议皇太极‘令豪格率敖汉、奈曼两旗进驻蒙古草原南部，监视山海关动向’，若豪格离京，王爷便可暂时摆脱制衡。”
多尔衮看完密信，对刚林道：“回复额娘，说我已知晓。豪格若离京，正好让他远离盛京权力中心，我们便可趁机巩固势力。你向陛下奏报‘祖大寿情绪不稳，恐与明廷勾结，建议派豪格亲王率敖汉、奈曼两旗进驻蒙古南部，防止祖大寿复叛’，促成此事。”
“属下遵令！”刚林躬身领命。
三月三十日辰时，皇太极准了多尔衮的奏请，下旨令豪格率敖汉、奈曼两旗进驻蒙古草原南部，监视祖大寿与山海关动向。豪格虽不满离开盛京，却也不敢抗旨，只能率部出发。
临行前，皇太极在东宫召见豪格：“你此次离京，需牢记两件事：一是监视祖大寿，防止他复叛；二是拉拢蒙古贵族，削弱多尔衮对蒙古八旗的掌控。若有任何异动，即刻向朕禀报。”
“儿臣遵令！”豪格躬身领命，心中暗忖——此次离京，定要做出功绩，让父皇与诸卿认可自己的能力，早日取代多尔衮的地位。
同日午时，睿亲王府内，多尔衮得知豪格离京的消息，对范文程道：“豪格离京，八哥的制衡暂时减弱。我们需加快步伐，一是安抚祖大寿，若他复叛，便借明军之手削弱八哥的兵力；二是联络蒙古贵族，巩固察哈尔三旗的掌控；三是暗中扩编汉军旗，增强战力。”
范文程道：“王爷深谋远虑。据细作回报，祖大寿已准备就绪，不日便会率部复叛。我们只需静观其变，坐收渔利。”
多铎兴奋道：“十四哥，豪格离京，祖大寿复叛，八哥自顾不暇，我们终于可以反击了！”
多尔衮摇头：“反击为时尚早。我们需等待最佳时机，待八哥与明廷因祖大寿复叛之事纠缠时，我们再提出‘率军征明，平定关宁防线’，借机掌控更多兵权。”
此时，穆尔祜派人送来急报：“祖大寿已率五千关宁铁骑离开盛京，声称‘侦查蒙古部落动向’，实则向山海关方向移动，疑似复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