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彦的苏绣工坊里,暖黄色的吊灯垂在母亲留下的旧绣绷上方,灯光穿过银线,在米白色的缎面上投下细碎的光 —— 那是母亲当年从苏州老字号 “瑞蚨祥” 淘来的老银线,线芯里还裹着细棉,摸起来比新线更软,绣在布上却更挺括。她正捏着这根银线,给《新生》主题绣品勾最后一片栀子花瓣,针脚密得像在缝补十年前没来得及说的遗憾,左手无名指上的铜顶针磨得发亮,是母亲化疗时攥着绣活留下的,顶针内侧还能摸到母亲指腹的纹路。
身上穿的蓝布衫也是母亲的,袖口磨出了毛边,边缘的针脚是母亲当年用粗线缝的,成彦特意没拆,每次低头绣活,袖口蹭到绣绷的 “沙沙” 声,都像母亲在耳边说 “丫头,针脚再密点”。她刚把银线穿过布面,就听见小雨带着点急的声音从 NFt 操作区传过来:
“彦姐!那黑西装又来啦!这次揣着个牛皮袋,走路都带着股横劲,皮鞋‘噔噔’响,把巷口王大爷的猫都吓跑了!” 小雨的手指还停在 NFt 后台的用户数据页,屏幕上 “50.2 万” 的数字旁闪着绿色的 “+3000”,她抬头时,马尾辫还随着动作晃了晃,“要不要叫安保?上次他撞咱们工坊门框那下,我还以为要拆墙呢 —— 后来才知道,是他自己没站稳,鞋跟卡进门槛缝里了!”
成彦手里的银线没断,反而更稳地在布面上打了个小结,剪线时剪刀尖轻轻蹭过缎面,声音脆得像断了十年的委屈:“让他进来,正好把话说明白。” 她抬手摸了摸绣绷边缘 —— 那里还留着母亲当年画的铅笔稿印子,淡得快要看不见,指尖传来的木质凉意,像给她添了层底气,“他要是敢横,咱们这工坊里的绣娘们,也不是吃素的。”
门被推开时,带着股巷口的冷风,吹得墙上挂的非遗保护牌轻轻晃了晃 —— 那牌子是红木镶铜的,上面刻着 “苏州市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单位”,编号 “苏非遗保 2024-038”,是上个月文旅局刚送过来的,成彦特意挂在最显眼的位置,就是为了让来捣乱的人看看。带话人没敢再踩门槛,却故意把牛皮袋 “啪” 地拍在旁边的展示柜上,柜里摆着成彦去年获的 “非遗传承创新奖”,玻璃震得嗡嗡响,他穿的西装还是上次那件,深灰色的面料沾了点灰尘,领口的咖啡渍比上次更明显,像是蹭在什么脏东西上没洗,西装袖口的纽扣松了颗,线头吊在外面,却依旧摆出傲慢的姿态:
“成小姐,林总问你想好了没?录音笔交不交?别等我们动手,到时候连你这工坊里的绣品,都得跟着遭殃 —— 林总说了,你这绣品看着金贵,烧起来跟普通布料也没区别。” 他说话时,下巴微微抬着,眼神扫过绣绷时带着点不屑,仿佛那些银线绣的栀子,在他眼里只是堆不值钱的线。
成彦没抬头,继续绣最后一针,银线在她指间绕了个圈,针尖精准地穿过之前留下的针孔:“你回去告诉林国雄,十年前他能封杀我,是因为我只有妈留下的半间破工坊,连块像样的绣布都买不起 —— 那时候他说要断我的绣线来源,我只能半夜去布店后门捡人家剩下的边角料。” 她终于抬眼,眼神亮得像绣品上的银线,目光落在带话人松了扣的袖口上,“但现在我有的,他未必能动得了 —— 你看这工坊,墙上挂的非遗保护牌,是文旅局发的,按规定,任何单位或个人不得干扰我们正常经营,违者要罚 5-20 万;桌上签的 8 家文旅企业合作协议,有 3 家是国企背景,他想断我的合作,得先问问国资委同不同意;就连你现在盯着的展示柜,里面的绣品都在 NFt 平台上发行了数字藏品,50.2 万用户里,有 30% 是文化机构账号,他想动这些绣品,明天全国的非遗圈都会知道 —— 他现在连自己的海外账户都被冻结了,还敢跟我提‘动手’?”
带话人的喉结滚了滚,没敢接话,却下意识地攥紧了手里的牛皮袋,指节泛白,袋子里的东西硌得他手心发疼 —— 那是林国雄让他带来的 “封口费”,一沓现金,现在却觉得像块烫手的山芋。他伸手动了动松了的袖口纽扣,想掩饰慌乱,却不小心把纽扣拽掉了,掉在地上 “叮” 的一声,滚到成彦的绣绷底下:
“成小姐,别给脸不要脸!林总有的是办法让你……”
“让你怎么样?像烧我妈工坊那样烧了这里?” 王婶端着刚煮好的陈皮茶走过来,茶碗里的热气袅袅升起,她故意把茶碗放在牛皮袋旁边,热气熏得带话人往后缩了缩手,指尖的温度让他想起十年前烧工坊时的火光。王婶的围裙上还沾着点面粉,是早上给绣娘们做包子剩下的,她挑着眉,语气里带着点乡音的调侃:“小伙子,我劝你还是别替林国雄卖命了 —— 上次他派来收高利贷的,还欠我家小卖部两袋盐钱没给呢,后来那小子进去了,钱也没要回来。你现在替他传这种威胁的话,要是警方问起来,你可是从犯,到时候进去了,你妈还得去看守所给你送衣服。”
带话人的脸瞬间白了,刚才的傲慢全没了,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脚后跟撞到了身后的线轴架 —— 彩色的丝线滚了一地,像他此刻乱了的阵脚。他想站稳,却踩在了一根红色的绣线上,鞋底蹭着地面发出 “刺啦” 的响,差点摔在地上:“你…… 你别胡说!林总没烧工坊!是…… 是意外!老 K 自己不小心……”
“意外?” 小雨抱着笔记本电脑跑过来,屏幕亮得晃眼,她把电脑往带话人面前一递,上面是老 K 的指证视频片段,虽然没声音,却能清晰看到老 K 指着林国雄的照片点头,旁边还配着警方的文字说明:“犯罪嫌疑人老 K 供述,2014 年 10 月 18 日,受林国雄指使,纵火焚烧成秀兰苏绣工坊,获报酬 20 万元。” 小雨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了两下,又调出一个页面,上面是林国雄海外账户的冻结公告:“你看,你家林总上个月刚把伦敦的别墅卖了,想把钱转到瑞士,结果被银行冻结了 —— 他现在自身都难保,还能给你什么好处?我看你还是赶紧辞职,找个正经工作,别跟着他一起倒霉。”
小雨说话时,眼睛亮得像星星,她指着屏幕上的 NFt 用户留言区,那里不断弹出新的评论:“‘支持成彦老师讨回公道!’‘林国雄这种败类,就该进去!’‘要是工坊有事,我们 50 万用户一起举报!’” 她笑着拍了拍电脑屏幕,“你知道我们这 NFt 每秒有多少人刷新吗?1200 多次!你家林总那点流量,连我们零头都不到,还想跟我们斗?”
成彦突然站起来,从抽屉里拿出个黑色的防磁盒,盒子上印着 “公安物证专用” 的字样,她把盒子轻轻放在带话人面前,盒盖没完全合上,能看到里面录音笔的银色外壳:“这里面是录音笔的第三份备份,第一份在市公安局刑侦队的证据库里,第二份在律师的加密硬盘里,密码只有我和律师知道。你要是敢动我这工坊,或者动我身边的人,明天我就把录音笔的片段发到 NFt 平台上,让 50 万用户都听听林国雄当年是怎么说‘烧干净点,别留痕迹’的 —— 到时候,别说林国雄,就连你这传话筒,都得被网友扒得底朝天。”
带话人盯着防磁盒,瞳孔收缩了一下,他能清楚看到盒盖上的公安标志,心里最后一点底气也没了。他突然抓起地上的牛皮袋,转身就往门口跑,连掉在地上的纽扣都没敢捡,跑的时候还撞了下门框,“哐当” 一声,门被他甩得来回晃。跑到巷口时,他突然回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哼:“成小姐,林总…… 林总昨天把家里的古董花瓶卖了,还让林枫订了去泰国的机票,好像要跑……”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跑了,皮鞋踩在青石板路上的声音越来越远。
成彦弯腰捡起带话人掉在地上的手机,按亮时发现还在录音模式,屏幕上显示 “已录音 23 分 45 秒”,里面全是带话人跟林国雄的通话片段 —— 林国雄在里面吼 “你要是搞不定成彦,就别回来见我”“那录音笔要是落到警方手里,你也得进去”,声音慌得像要断气,还有林枫在旁边说 “爸,实在不行咱们就跑吧,泰国那边有熟人”。
“跑?他跑得了吗?” 王婶蹲在地上收拾散落的丝线,把红色的绣线绕回轴上,笑着说,“上次我去派出所给我孙子办户口,就听民警说,林国雄的名字早就列在出入境黑名单上了,他就算订了机票,也出不了境 —— 他现在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成彦把手机交给赶来的安保队长,让他尽快转交警方,自己则回到绣绷前 ——《新生》绣品上的栀子全绣完了,银线在暖灯下泛着柔亮的光,像刚从枝头摘下来的一样。她摸了摸母亲蓝布衫的袖口,指尖蹭过磨旧的毛边,脑海里突然闪过母亲当年的样子:母亲坐在这张绣绷前,手里捏着同样的银线,笑着说 “丫头,等咱们的工坊做大了,就把苏绣教给更多人”。
“彦姐,你看!文旅局的人发消息来了!” 小雨抱着电脑跑过来,声音里带着兴奋,“他们说明天上午 10 点来给咱们挂‘非遗示范基地’的牌子,还会带媒体过来采访 —— 到时候,咱们的工坊就能让更多人知道了!” 她指着屏幕上的留言,“还有好多非遗传承人给咱们发消息,说要是林国雄敢来捣乱,他们就一起过来支援咱们!”
成彦点了点头,重新拿起绣针,这次她要绣的是《同心》—— 绣品的中心是两朵交织的栀子,一朵用母亲留下的老银线,一朵用新染的金线,代表着传承与新生。她想把这幅绣品送给即将开庭的法院,让法官也看看,非遗人不仅能绣出精美的绣品,还能守住心里的公道。
工坊里的绣娘们又开始忙碌起来,穿线的 “沙沙” 声、剪刀剪线的 “咔嚓” 声、陈皮茶煮着的 “咕嘟” 声混在一起,像一首温暖的歌。成彦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突然觉得特别踏实 —— 十年前,母亲一个人守着工坊,孤立无援;十年后,她身边有绣娘们的支持,有文旅局的保护,有 50 万用户的关注,还有母亲留下的银线和顶针,这些都是她的底气,是林国雄永远也动不了的东西。
窗外的天色慢慢暗了下来,巷口的路灯亮了,暖黄色的光透过玻璃窗照进工坊,落在绣品上,落在成彦的蓝布衫上,落在每一根银线上,像母亲的手,轻轻抚摸着这来之不易的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