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还在扩散。
陈默的手指贴着银镜边缘,金属表面的焦痕发烫。他没有放下镜子,而是向前迈了一步。地面无声裂开,纹路如根须蔓延,泛起微弱蓝光。林小棠靠在墙边,右手绷带渗出新的血迹,她抬手按住胎记,低声说:“不是出口。”
苏明远握紧警徽,指节发白。他盯着前方,声音压得很低:“有东西在动。”
秦月的摄像机绿灯亮着,镜头对准空间尽头。画面里没有景深,只有逐渐凝聚的人影——一个穿旧风衣的小男孩站在虚空中,手里握着一枚青铜钥匙。钥匙尾端刻着细密符号,像是文字,又像电路。
陈默认出了那件风衣。是他七岁那年穿过的款式,母亲亲手缝过左袖口的裂口。
“那是我。”他说。
林小棠点头:“但不是现在的你。”
小男孩没有眨眼,也没有呼吸起伏。他抬起手,将钥匙举到胸前,动作僵硬如同提线木偶。空气中浮现出一行字:**选择开始。**
秦月迅速调整设备,屏幕跳出数据流。【信号源定位失败】【空间维度异常】【投影稳定性:91.4%】。她皱眉:“他在重复播放,不是实时影像。”
苏明远蹲下身,用警徽轻敲地面。三声短响,节奏清晰。小男孩的动作顿了一下,钥匙微微偏转。
“能干扰。”苏明远站起身,“它在接收外界输入。”
陈默从风衣内袋取出测灵仪。仪器刚启动,显示屏瞬间炸出火花。他立刻关机,左手单片眼镜闪过一道红光,随即熄灭。他低声说:“不能用机器测。”
林小棠走到他身边,右手抬起,胎记正对着钥匙方向。皮肤下的光点开始移动,顺着血管流向指尖。她闭眼片刻,再睁眼时说:“它要的不是数据,是确认。”
“确认什么?”
“我们是不是真的想往前走。”
空气变得沉重。四人站立的位置形成一个不规则的圈,中心是那枚悬浮的钥匙。地面纹路延伸至他们脚下,连接成环。秦月突然发现,摄像机画面中,他们的影子消失了。
“没有影子。”她说,“从进入这里开始,就没有影子。”
陈默看向自己的手。掌心朝上,皮肤清晰,可地面空无一物。他想起疗养院最后那天,母亲坐在窗边,阳光照在她身上,却没有影子投在墙上。护士说那是光线问题。他知道不是。
“这里的时间不对。”他说,“我们不在当下。”
苏明远摸了摸口袋,旧警徽还在。他掏出它,放在掌心,感受那份重量。这是他第一次没把它别回制服。他抬头看着那个小男孩,声音很稳:“如果那是你小时候,那你现在应该知道结果。选错了会怎样?”
小男孩嘴唇没动,可一句话直接出现在所有人脑中:**错误选择,时间断裂。**
秦月打了个寒颤。她的设备自动切换模式,直播标题跳出来:【正在直播:未知空间记录】。弹幕区一片空白,但观看人数在缓慢上升,数字跳动得不规律,像是被什么干扰着。
林小棠往前走了一步。胎记渗出血丝,滴落在地,顺着纹路流入中心。她把手伸向钥匙,轻声说:“让我试试。”
陈默抓住她手腕:“你会受伤。”
“我已经受伤了。”她看着他,“但我们必须知道规则。”
她挣脱他的手,指尖触碰到钥匙表面。
嗡——
一声低鸣扩散开来。钥匙释放出一圈波纹,像水面上的涟漪。四周空间扭曲,数十个画面浮现出来,每一个都是一间房间、一条街道、一座建筑的片段。有的是医院走廊,林小棠穿着白大褂走过,但身后没人叫她名字;有的是街角小店,陈默坐在桌边写笔记,桌上录音机没有运转;有的是直播间,秦月面对镜头说话,可弹幕全是黑屏;还有一处是警局办公室,苏明远站在案板前,墙上贴满照片,却没有一张是他们的合影。
每个画面都缺了一个人。
秦月快速录制,手指在设备上滑动。她发现所有画面里的直播标题都有同一个词:“他们没回来”。
“这些是未来?”她问。
“是可能。”陈默盯着其中一个画面。他自己坐在诊疗室里,墙上挂满证书,窗外阳光明亮。没有人敲门。桌上电话从未响起。他每天准时上班,下班,回家,吃饭,睡觉。生活完整,却像被抽走了声音。
他知道那种安静意味着什么。
“完美就是缺失。”他说。
林小棠收回手,胎记已经结痂,但皮肤下仍有光流动。她喘了口气:“钥匙不是用来打开门的。是用来确认我们愿不愿意承担代价。”
苏明远走到她身边,伸手扶住她肩膀。他看向陈默:“你说过,每个灵异事件背后都有逻辑。现在呢?你还相信吗?”
陈默没回答。他看着那个小男孩,看着那把钥匙,看着无数个分裂的未来。他想起父亲笔记本最后一页的话:**有些真相无法测量,只能接受。**
他抬起左手,将母亲留下的银镜翻转过来。镜面依旧空白,但他把镜子对准钥匙,缓缓靠近。
镜中终于出现了影像。
不是反射,也不是投影。是一行字直接浮现:**唯一许可:接受不可知。**
秦月念了出来。她的声音有点抖:“这不是科学,也不是仪式。是承认我们不知道结局。”
林小棠点头:“但我们愿意继续。”
苏明远摘下警徽,放在地上。他伸手按在钥匙下方的纹路上:“我以我的身份起誓,我不逃避真实。”
秦月关闭直播倒计时,按下锁定键。画面定格在她自己的脸,眼神坚定。她把摄像机支架固定在地面,伸手覆上钥匙:“我说真话的时候,就不怕结果。”
林小棠再次抬手,胎记贴在钥匙侧面。血迹染上青铜,符号开始发光。
陈默深吸一口气,终于伸出手,掌心覆盖在钥匙顶端。
四人的手叠在一起,压在那枚钥匙上。
地面纹路全部亮起,蓝光转为白光,向上蔓延。那些分裂的未来画面开始震动,彼此碰撞,却没有融合。每一个世界依然独立,依然残缺,但它们同时存在,不再互相排斥。
陈默感觉到钥匙在变化。它不再是金属的触感,更像是某种活物的脉搏。他睁开眼,看到小男孩抬起头,第一次眨了眼。
然后,他开口说话了。
声音很小,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你要改变过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