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刘毅以“屋里闷得慌,想呼吸下山里新鲜空气,或许对身子好”为由,说服了忧心忡忡的刘母和同样不太放心的刘枫,答应只在山脚附近、刘枫平日打柴的熟悉路线走一走,并且保证太阳下山前一定回来。
刘母千叮万嘱,给他准备了干粮和水囊,刘枫本想陪着,但被刘毅以“大哥还要打猎养家,我就在山脚转转,不碍事”婉拒了。
最终,刘枫拗不过他,只好再三交代哪些地方绝对不能去。
踏上山路,离开了家的范围,刘毅才缓缓直起了一路上刻意微驼的背。
山间的空气确实清新许多,草木气息浓郁,灵气……依旧稀薄。
他走得很慢,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时不时停下来歇息,咳嗽几声,但方向却明确地朝着之前神念感知中,那丝异样波动传来的大致方位挪去。
路越来越偏,渐渐脱离了刘枫所说的安全范围。林木变得茂密,光线昏暗下来,地上积着厚厚的腐叶,踩上去软绵绵的。
鸟鸣声都稀疏了许多,四周透着一种原始的寂静。
刘毅扶着树干喘息,脸色比平时更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这身体实在是不顶用。但他眼中的神色却越发沉静锐利,如同潜伏的猎手。
就是这附近了。
那丝冰冷幽邃的感觉,比之前清晰了一点点,但仍然飘忽不定,仿佛风中的残烛。
他定了定神,继续向前。绕过一片乱石,前方出现了一小片林间空地,空地上方,几棵古树的枝叶格外虬结茂密,几乎遮天蔽日。空地的中央,似乎有一小团……比周围阴影更深的颜色。
刘毅屏住呼吸,悄无声息地靠近。
那是一只狐狸。
通体雪白,没有一丝杂色,即使在昏暗的林间,那身皮毛也仿佛流转着淡淡的光晕,美丽得不像凡俗之物。只是此刻,这美丽生灵的状态极其糟糕。
它侧卧在地,后腿处有一道狰狞的伤口,深可见骨,暗红色的血迹浸湿了周围的白毛和身下的落叶,已经半凝固。
它紧闭着眼,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只有腹部极其轻微地起伏着。
但刘毅靠近到三丈之内时,那白狐紧闭的眼睑,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与此同时,刘毅指尖那股微弱的“跳动”感,骤然变得清晰!
不再是遥远的共鸣,而是近在咫尺的牵引与……警惕。
甚至,还有一丝极淡的、属于更高生命层次对低等存在的威压,虽然因为这重伤而削弱了无数倍,却依旧让刘毅神魂微微一震。
刘毅停下脚步,没有立刻上前。
他打量着白狐的伤口,那不像野兽撕咬,也不像寻常刀剑所伤,边缘处隐隐泛着一种不祥的焦黑,残留着极其微弱的、令人不适的异种气息。
他沉默了片刻,从刘母坚持让他带上的小包裹里面,拿出些应急的简单伤药和干净布条,刘毅取出水囊又蹲下身,在附近草丛里仔细辨认,采了几样有止血镇痛效果的普通草药——原主虽四体不勤,但久病成医,加上刘母经常采药给他调理,倒是认得一些。
他动作很轻,尽量不发出声音,慢慢靠近。
就在他距离白狐只剩一步之遥,准备先用水清理伤口时——
那一直看似昏迷的白狐,毫无征兆地,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瞳孔是极清澈的琥珀色,边缘却流转着一圈淡淡的、妖异的金芒,此刻因为重伤和警惕,眸底深处仿佛凝结着亘古不化的寒冰,清晰地倒映出刘毅苍白却平静的脸。
没有惊慌,没有攻击的前兆,只有一种沉静的、审视的冰冷。
面对白狐那冰冷审视的目光,刘毅并未退缩,也没有任何轻举妄动。
他缓缓地、尽可能地让笑容显得纯粹而无害,眼角的细微纹路里堆叠起病弱书生特有的温和与无奈,声音也放得极轻极缓,仿佛怕惊扰了林间的雾气:
“小家伙,别怕。你看我这样子,能有什么威胁?你伤得重,血流不止,这山林深处未必安全。我只是……想帮你处理一下伤口。”
他的话语在寂静的林间散开,带着一种奇特的安抚力量。
白狐那双金芒流转的琥珀色眼眸,一瞬不瞬地凝视着他,里面的寒冰似乎并未融化,但那份蓄势待发的、源自高阶生灵本能的警惕与威压,却微不可察地松动了一丝。
它依旧静静侧卧,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那轻微起伏的腹部,节奏似乎稍稍平稳了少许。
刘毅将这细微变化看在眼里,心中了然。
他没有立刻触碰白狐,而是先将自己带来的东西一一摊开在身边干净的落叶上:一小罐刘母调制的、用于寻常跌打损伤的粗浅药膏,几卷洗净晾干的旧布裁成的布条,盛着清水的皮囊,还有刚才沿途采来的几株新鲜草药——茜草、地榆和一点仙鹤草,都带着泥土的气息。
他先拿起水囊,又找了一片宽阔干净的叶子,倒了些清水在上面。
“清洗伤口会有点疼,你且忍耐。”
他像是在对白狐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接着,他小心翼翼地用另一片叶子卷成细筒,蘸取清水,极其轻柔地靠近白狐后腿那道狰狞的伤口。
清水触碰到焦黑翻卷的皮肉时,白狐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几近无声的呜咽。
刘毅的动作越发轻缓,如同对待易碎的瓷器。
他仔细冲洗掉伤口周围半凝固的血污和腐叶碎屑,露出下面更清晰的伤处。那焦黑的边缘和残留的异种气息,在近距离下更加明显,甚至让刘毅指尖那微弱的“跳动”感都产生了些许排斥般的悸动。这绝非寻常伤势。
冲洗完毕,他将嚼烂的草药混合着自带的药膏,轻轻敷在伤口上。
草药清苦的气息弥漫开来,与血腥味混合。
“这些草药能帮你止血、镇痛,防止伤口恶化。是我认得的一些土法子,但愿对你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