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如同从深海漩涡中挣脱,猛地被抛回岸上。
林星辰,不,现在是刘毅了,剧烈地呛咳起来,肺叶火烧火燎地疼,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深处脆弱的脏器。
他睁开眼,视野模糊了半晌,才勉强聚焦。
入目是洗得发白却异常干净的粗布帐子顶,身下是硬邦邦的木板床,盖在身上的薄被带着阳光晒过后的干燥气息,以及一丝淡淡的、若有若无的药草苦味。
这就是新世界了。一个……修仙世界。
他撑着手臂,试图坐起,却感到一阵熟悉的、令人厌恶的虚软无力,骨头缝里都透着酸乏。
属于原主“刘毅”的记忆碎片,像褪色的潮水,缓慢而固执地涌进脑海。胎中不足,体弱多病,母亲和兄长无底线的溺爱,以及……那个求而不得、最终成为执念的身影——白九妹。
“让白九妹幸福,最好自己也能够得偿所愿……”
刘毅无声地咀嚼着这个任务,嘴角扯出一个极淡的、近乎自嘲的弧度。得偿所愿?
怎么得偿?靠这风一吹就倒的身子骨?
还是靠原主那份除了读书啥也不会、连袜子都没自己洗过的“天赋”?
以及那要命的、对嫂子不该有的觊觎之心?
他费力地转过头,望向屋内唯一一面模糊的铜镜。镜中人影朦胧,但依稀可辨出过分苍白的皮肤,淡得几乎没什么血色的唇,唯有那双眼睛,因为换了内瓤,此刻正沉静地回望着自己,瞳仁极黑,深处却像燃着一点幽微的、不属于这具病体的冷火。
脸型是好的,线条清俊柔和,比起记忆里刘枫那种更具侵略性的英挺,这张脸……确实更偏向于一种易碎的、惹人怜惜的好看。
怜惜?刘毅心中冷笑。
柔弱有柔弱的好处,但前提是,这柔弱不能真成了束手待毙的囚笼。
“咳咳……”
又是一阵压抑的咳嗽打断思绪,喉间泛起熟悉的腥甜。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那点眼里的那一点讽刺已收敛得干干净净。
门外传来刻意放轻的脚步声,随即是刘母小心翼翼的声音:
“毅儿?醒了吗?娘熬了粥。”
“娘,我醒了。”
刘毅应道,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和虚弱。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穿着补丁粗布衣裙、面容慈和却难掩操劳憔悴的妇人端着木托盘走了进来。
托盘上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粥,一碟自家腌的咸菜丝,还有一小碗黑乎乎的药汁。
“快躺着,别起来!”
刘母见他要动,连忙将托盘放在床边小凳上,伸手按住他肩膀,力道轻柔。
“今早气色看着比昨儿好些了……先把药喝了吧,娘给你吹吹。”
刘毅顺从地靠回床头,目光扫过刘母鬓角早生的华发,和那双因为常年操持家务而粗糙皲裂的手。
记忆中,这个女人几乎把所有的精力和疼爱都倾注在了小儿子身上,家务全包,不舍得他沾半点阳春水,挣钱的担子则完全压在了大儿子刘枫肩上。
原主心安理得,甚至因体弱和“读书天赋”而隐隐自负。现在的刘毅,心头却掠过一丝极淡的复杂。
溺爱是原罪的温床,但这份沉甸甸的、几乎失去自我的母爱,也真实得让人无法苛责。
“谢谢娘。”
他接过温度刚好的药碗,屏息一口饮尽。
苦味在舌尖炸开,顺着喉咙一路烧下去,带来些许暖意,也带来更多关于这具身体糟糕状况的认知。
经脉滞涩,气血两虚,心脉尤其孱弱,底子亏空得厉害,寻常药石恐怕难有起色,能维持现状不恶化,已是刘母精心调养的结果。
“毅儿真乖。”
刘母欣慰地笑了,眼角皱纹舒展开,接过空碗,又将白粥递到他手里。
“趁热吃。你哥昨儿个又进山了,说是猎到好东西给你补身子。等你身子骨再好些,就安心温书,咱家就指望你光宗耀祖了……”
温书?科举?
刘毅小口喝着寡淡的粥,心思却已飘远。
原主苦读多年,耗尽心血,最终也不过得了个秀才功名,还差点把命搭在考场上。
这条路,对现在的他而言,是死路。
因为这身体撑不住,不过……他既然来了这修仙世界,自然是要做这个世界的主角,他要功德成神。
正思忖间,院子里传来响动,一个高大的身影背着弓箭、提着几只野味大步走了进来。正是刘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