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街的灯笼刚挂上檐角,暮色就被泼洒的暖光撞得粉碎。
千夏站在街口的酒旗之下,黑色丝绒裙摆被晚风掀起一角。
空气中混着脂粉香、清酒香与烤鲷鱼的烟火气,喧闹的人声像涨潮的海水,从街的那头漫过来。
三弦琴的轻吟、艺伎的笑谑、客人的吆喝,将整个花街包裹。
她本是随性而来,却被这纸醉金迷的热闹绊住了脚步。
百年前的花街也是这般景象。
千夏,她又来了。
“让让!都让让!花魁大人游街咯——”
街口突然响起震天的吆喝,是鸦屋的龟奴提着朱红灯笼开路,灯笼上绣着“鲤”字纹。
这是花魁鲤夏的专属标识。
原本喧闹的人群瞬间噤声,像被无形的力量拨开,自发让出一条丈许宽的通路。
连街边酒肆的三弦琴都停了,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街尽头,千夏也跟着抬眼,只见一队规整的队伍正以花魁道中特有的缓慢节奏行来。
为首的是两个捧着花魁用品的小姓,脚步轻得像踏在棉絮上。
队伍中央是让整个吉原公子哥趋之若鹜的鸦屋头牌。
——花魁鲤夏。
她身着重达二十斤的十二单衣,外层是水色蹙金襦袢,裙摆拖在青石板上足有三尺长,缀满的珍珠与珊瑚珠随着她的步伐轻轻磕碰,发出“叮铃”的脆响。
乌黑的长发梳成巍峨的高岛田髻,髻上插着六支赤金簪,最顶端的鲤形簪嵌着鸽血红宝石。
她的妆容是最正统的花魁仕女妆,脖颈处的白粉与肌肤的分界线棱角分明。
最特别的是她的步态。
脚踏五寸高的涂漆木屐,每一步都先顿住脚跟,再缓缓碾过脚尖,裙摆随之层层铺开,像绽放的水色牡丹。
她垂着眼帘,温婉却不卑贱。
她身后跟着六位身着淡粉襦袢的未出师的游女,有的捧着团扇为她遮挡夜风,有的提着香盒,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是鸦屋的鲤夏大人!听说她要被大名家赎身了!”
“难怪这么隆重!听说她的和歌能让石匠停工聆听,这样的奇女子可遇不可求啊!”
.......
这就是花魁游街。
如今正好碰到也算是凑巧了。
千夏没有再多看,走了。
转身便汇入人流。
千夏在人群里实在显眼。
这吉原花街本就是和服的海洋,无论是游女的襦袢、客人的羽织,还是龟奴的短打,无一不是贴合此地风情的装束。
唯有她,一身西洋哥特式洛丽塔,与周围格格不入,说是独一份也毫不为过。
更惹眼的是她的容貌。
走在大街上,千夏的身影几乎吸引了所有目光,有人惊艳于她的容貌,有人好奇她的衣着,还有些不怀好意的视线在她身上来回打量。
“哟,这是哪家的姑娘?倒是从没见过。”
一个粗哑的嗓音从斜后方传来,带着浓重的酒气。
千夏脚步一顿,回头便看见个穿着锦缎外褂的男人,满脸通红,脚步摇摇晃晃,显然是喝多了。
他刚从街角那栋挂着“京极屋”牌匾的楼里出来,目光黏在千夏身上,像饿狼盯着猎物。
男人摇摇晃晃地冲到千夏面前,挡住她的去路,酒气喷得她皱紧了眉:
“你是谁家的游女啊?模样倒是顶顶好,多少钱一晚?爷出得起价。”
千夏指了指自己,什么眼神:
“我?游女?”
她活了数百年,还是第一次被人当成游女。
“呵呵,装什么糊涂。”
男人嗤笑一声,伸手就想去搂千夏的腰,
“花街这地方,可没有正经女性会来玩的。识相点跟爷走,保你吃香的喝辣的。”
就在千夏的刚想直接送他去见阎王的时候,京极屋内突然传来一声尖利的大喊:
“住手!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如此!”
话音未落,一道明黄色的身影就像离弦的箭般冲了出来,速度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只听“砰”的一声闷响,那身影腾空而起,一脚精准地踹在醉酒男人的胸口,将他踢得连连后退,最后重重摔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
“好!”
旁边围观的人群立刻爆发出叫好声,还有人吹起了口哨。
千夏定睛看去,不由得愣在原地。
那踢飞那个男人的“姑娘”穿着一身明黄色的襦袢,头发梳成精致的发髻,脸上还涂着淡淡的脂粉,可那张脸,分明是那个和炭治郎一起的鬼杀队成员!
“你没事吧,这位小姐?”
善逸叉着腰,努力摆出一副英勇的姿态。
“呕——”
“可惜这孩子丑了点。”
“毁了呀。”
旁边的路人点评道。
“不用谢!我叫我妻善逸,保护弱小是我的职责!”
善逸挺起了胸膛。
千夏:“......”
她还一句都没说好吧。
不过如果善逸在这的话,那么炭治郎呢?
也在这么?
那家伙要是在的话,没道理让善逸单独跑出来。
也许在另一个游女屋呢?
他们的任务可能是搜集情报什么的。
等等,不对。
千夏突然皱紧眉头。
晚风里除了花街的脂粉香与酒气,还混着一缕极淡却不容忽视的气息。
那是鬼独有的味道,源头就在善逸刚刚跑出来的京极屋。
中奖了。
“你怎么了?”
善逸见千夏没有说话,有些紧张地问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千夏没回答,只是抬步朝着京极屋的方向走去。
善逸愣了一下,连忙追上去:
“喂!你不能进去啊!里面是游女屋,而且......”
而且里面很可能有恶鬼,这句话他没敢说出口。
京极屋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丝竹声与女子的笑闹,看似一派歌舞升平。
但千夏的感官远比常人敏锐,她清晰地听见天花板上传来压抑的闷哼。
千夏如入无人之境一般,悄无声息的来到二楼上。
善逸追了过来,一愣:
“人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