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魔塔底层重归寂静,阿灵在莫泽渊的混沌之气安抚下沉沉睡去,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痕,但周身失控溢散的圣辉已逐渐平复。
莫泽渊站在玉床边,冰蓝色的眼眸低垂,落在阿灵那半张圣鳞流转、半张人类肌肤的脸上。方才她那发自本能的、对西荒魔灾的悲悯与想要“帮忙”的纯粹请求,如同投入他冰封心湖的一颗石子,激起的涟漪远比他预想的要大。
净化,而非抽取。
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带着巨大的风险,却也蕴含着一种截然不同的可能性。
“仙尊!”净玄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与急促,从洞口传来,“算出来了!理论上可行!海灵圣力的净化特性对那种同源魔气有极强的针对性!如果能构建一个超远距离定向传导阵法,将阿灵姑娘的圣力引导至西荒镇魔塔,或许真能起到奇效!比单纯硬抗或者…呃…”他及时刹住了“抽取”二字,小心地看了一眼莫泽渊的脸色,继续道,“…但是难度极大!需要极其精确的坐标锚定和能量稳定,对阿灵姑娘的负荷也不小,而且…需要至少一位能完全承受并精细操控她圣力的人在那头接应引导!否则稍有不慎,圣力逸散或者被魔气污染反噬,后果不堪设想!”
莫泽渊沉默地听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玉椅扶手。净玄的分析与他心中的推演大致吻合。风险的确巨大,但回报也可能是颠覆性的。
“接应之人,本尊亲自去。”莫泽渊缓缓开口,语气不容置疑。混沌之力包容万物,由他亲自在西荒接引、操控阿灵的圣力,是最稳妥的选择。
“您亲自去?!”净玄吓了一跳,“那昆仑宗这边?极北蚀天虎视眈眈,万一…”
“本尊自有安排。”莫泽渊打断他,“你需要多久能完成阵法布置?”
净玄掐指飞快计算:“材料齐全的话,最快…也要三日!这已经是极限了!”
“三日…”莫泽渊目光微凝。西荒混沌法身传回的感知越来越清晰,镇魔塔的震荡正在加剧,三日,已是极限。
“即刻去办。所需一切,优先调用。”莫泽渊下令。
“是!”净玄领命,立刻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
洞府内再次只剩下莫泽渊与沉睡的阿灵。
他看着她,心中那个违背系统“最优解”的决定愈发坚定。这不仅是为了破局,或许…也是为了证明,存在另一种不同于系统冰冷计算的、带着一丝“人味”的可能。
他转身,身影消散,下一刻已出现在云霄殿外。
殿内会议似乎刚刚暂歇,各位长老面色沉重地离去,只剩下沈林风一人站在水镜前,看着其中映照的西荒惨状,背影显得有些孤直。
莫泽渊走入殿内。
沈林风闻声回头,美眸中带着未散的忧虑和一丝探究:“她怎么样了?”
“暂时稳定了。”莫泽渊走到她身边,与水镜中的魔气翻涌,“她的圣力对西荒魔气感应异常敏锐,方才被魔气中的负面情绪冲击,才导致失控。”
沈林风眉头紧蹙:“竟有此事…那岂不是…”
“祸福相依。”莫泽渊接口,目光依旧看着水镜,“净玄正在布置阵法,尝试将她的圣力定向引导至西荒,用于净化沉苍魔气。”
沈林风猛地转头看他,眼中闪过惊愕:“引导她的力量去净化?这…太冒险了!她根本控制不了那么强大的力量!而且距离如此之远,万一…”
“本尊亲自去西荒接应。”莫泽渊平静道。
沈林风愣住了,看着他冷峻的侧脸,似乎想从中找出些什么。她敏锐地感觉到,莫泽渊的这个决定背后,似乎隐藏着什么…与她认知中他一贯冷静甚至冷酷的风格有些微妙的不同。
“为什么?”她忍不住问,“系统…没有给出更‘稳妥’的建议吗?”她特意加重了“稳妥”二字,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她太了解那个鬼系统了,在这种时候,它大概率会提出更极端、更有效率的方案。
莫泽渊转眸看她,冰蓝色的眼底深不见底:“系统的建议,并非唯一选择。”
沈林风心头猛地一跳。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还想再问,莫泽渊却已移开目光,语气恢复一贯的冷硬:“本尊离去后,昆仑宗由你坐镇。严防极北异动,封锁关于阿灵的一切消息。若有变故,以守护宗门和念儿为第一优先。”
说着,他取出一枚混沌之气缭绕的玉符,递给沈林风:“此符蕴含本尊一击之力,危急时刻可动用。”
沈林风接过玉符,指尖感受到其中磅礴的力量,心中那点疑虑被更大的担忧取代:“西荒凶险,你…”
“无需多言。”莫泽渊打断她,最后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化为一句,“守好这里。”
话音未落,他身影已逐渐变淡,一道更强的混沌之气冲天而起,显然是本体即将亲自赶往西荒!而那具一直支撑镇魔塔的法身,则需要撤回大部分力量回归本体,以应对接下来的大战!
水镜中,西荒镇魔塔的光芒肉眼可见地黯淡了一瞬,下方魔气的冲击更加疯狂!
沈林风握紧手中玉符,看着莫泽渊消失的地方,又看看水镜中愈发危急的西荒,心中那股不安感不仅没有消失,反而愈发浓烈。
她总觉得,莫泽渊隐瞒了什么。那个系统,绝不会轻易放弃它那套“最优解”…
西荒梵境,镇魔塔下。
气氛已紧张到极致!塔身轰鸣不止,裂纹隐现!无数佛门高僧口溢鲜血,却依旧死死支撑诵经!
莫泽渊的混沌法身变得更加虚幻,显然主体意识与大部分力量已抽离。
就在这时——
轰!!!
一道比之前更加粗壮、粘稠如沥青的魔气柱,猛地从海渊深处喷涌而出,狠狠撞在镇魔塔底!
塔身剧烈倾斜!金光爆碎!十几名老僧当场被震飞,血洒长空!
“不好!”为首的老僧目眦欲裂,“沉苍要出来了!”
那喷出的魔气并未散去,反而在空中扭曲凝聚,隐约化作一个巨大无比、模糊不清的狰狞头颅虚影,那双空洞死寂的巨眼,缓缓扫过荒原上苦苦支撑的众生,发出一种能吞噬一切希望的低沉嗡鸣!
极北冰原深处,蚀天魔宫内。
蚀天猛地睁开暗红瞳孔,周身魔气因远方那同源却更加沉凝恐怖的魔息而微微波动。他嘴角却勾起一抹冰冷而玩味的弧度。
“呵…沉苍…本尊那被压在海沟里千年不见天日的‘兄弟’…”他低声自语,语气中听不出丝毫情义,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和淡淡的讥嘲,“也被惊动了吗?真是…越来越热闹了。”
他感受着那透过无尽空间传来的、属于沉苍的绝望死寂之力,又想起他的小怪物纯净的圣力,暗红的眼底闪过一丝极其幽深的光芒。
“莫泽渊…此刻想必焦头烂额了吧?”蚀天缓缓站起身,新生的手臂活动了一下,指尖魔气缭绕,“既要防着本尊,又要去西荒应付沉苍…还想困着本尊的小怪物…”
“世间安得双全法?”他嗤笑一声,笑声冰冷,“本尊倒要看看,你这次…如何抉择。”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重重虚空,落在了昆仑宗方向,落在了那座镇魔塔底层。
“小怪物…”他低声呢喃,指尖无意识地捻动,仿佛在回味那日分身拂过她指尖的虚幻触感,“好好待着…可别轻易被弄死了…”
“你的命,你的力量…只能由本尊来取。”
语气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和毁灭欲,但那其中是否掺杂了一丝别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因外界威胁而产生的微妙维护感?
唯有那剧烈翻涌的魔气,透露着他此刻并不平静的心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