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井口的水泥盖板在剧烈的撞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裂纹如同蛛网般迅速蔓延,碎石和灰尘簌簌落下。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带着井底淤泥腐烂气息和血腥味的阴秽黑气,如同决堤的洪水,从盖板的缝隙和透气孔中疯狂涌出,与外围三十六根“钉煞桩”构成的阳火力场激烈冲突,发出“嗤嗤”的灼烧声。
那非人的嘶吼声愈发尖锐,充满了被阳火灼伤的痛苦与企图破封而出的暴戾。
“老潘!”张大山在心中疾呼,右手死死攥着怀里的阴沉木葫芦,左手扣着最后几张加强版【驱邪符】,身体因紧张和伤势而微微颤抖,目光却死死锁定在那即将破碎的井盖上。
“稳住!”潘舜的声音如同定海神针,虽带疲惫却异常沉稳,“此物已被阳火阵法所伤,凶性虽炽,实则外强中干!其核心乃井底百年沉积的怨念与水煞,混合了一丝侥幸存活、借阴脉修行的‘水猴子’精魄!并非真正天罡凶魂,只是借了‘阴兵借道’的传说幌子索祭血食!葫爷足以应对!”
“水猴子?”张大山一愣,那是民间传说中潜伏水底害人的精怪。
“类似之物!准备!它要出来了!”
话音未落——
“轰隆!”
一声巨响,那厚重的井口水泥盖板终于被一股巨力彻底掀飞,翻滚着砸在几米外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刹那间,一股更加浓烈、污浊的黑气如同狼烟般冲天而起,几乎将井口上方的昏黄灯光都遮蔽了!在这翻滚的黑气中,一个模糊的、约莫半人高的佝偻身影猛地窜出!
它通体覆盖着湿漉漉、黏糊糊的如同黑毛又像是水草的东西,四肢细长,指爪尖锐,散发着金属般的幽光。它的头部没有清晰的五官,只有两个不断流淌着黑色粘液的空洞,勉强算是眼睛,一张裂开到耳根的大嘴里布满了细密的、如同锉刀般的尖牙,发出“嗬嗬”的嘶吼。它的手中,竟真的握着一面由阴秽之气凝聚而成的、不断滴落黑水的虚幻铜锣!
这就是“井底阴锣”的真身!一个由百年井煞、枉死怨念和“水猴子”精魄融合而成的邪秽!
它甫一出现,那双流淌黑液的空洞便立刻锁定了场中气血最旺、也是布阵伤它的张大山,发出一声尖锐的怒啸,挥舞着利爪,带着一股腥臭的阴风,直扑而来!
“就是现在!葫爷!”张大山不退反进,猛地将怀中黑葫芦向前一送!
“嗷呜!等的就是你这身腌臜臭肉!给爷进来吧!”
葫爷嚣张的声音自葫芦中爆发而出,下一刻,那不过巴掌大的阴沉木葫芦口,骤然产生一股强大的、针对阴邪之气的吞噬之力!葫芦口仿佛化作了一个微型的黑洞,周围的光线都为之扭曲!
那扑来的邪秽身形猛地一滞,前冲的势头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吸力硬生生拉住!它身上那浓郁的黑气,如同被无形的大手撕扯,化作一道道气流,不受控制地投向葫芦口!
“吼!!!”
邪秽发出惊恐与愤怒的咆哮,拼命挣扎,细长的爪子深深抠入地面,试图对抗这股吸力。它手中的阴气铜锣更是疯狂敲击,发出扰乱心神的“咣咣”巨响。
然而,潘舜坐镇灵台,那锣声的精神冲击如同泥牛入海,对张大山毫无影响。而葫爷的吞噬之力,源自其本质,对这等阴秽之物有着天生的克制!
“哼!区区杂糅的邪祟,也敢在爷面前敲锣打鼓!给我碎!”
葫爷冷哼一声,吞噬之力再次暴涨!
那邪秽身上的黑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稀薄,它那由阴煞之气凝聚的形体也开始变得不稳定,时而模糊,时而扭曲。它手中的阴气铜锣首先承受不住,“啪”的一声碎裂开来,化作精纯的阴气被葫爷吞噬。
紧接着,是它的利爪,它的身躯……
不过几个呼吸之间,那刚刚还凶戾无比的邪秽,就在葫爷强大的吞噬之力下,发出一声充满不甘的凄厉哀嚎,最终彻底崩解,化作最后一股精纯的黑色气流,被阴沉木葫芦涓滴不剩地吞了进去。
葫芦口的光芒缓缓收敛,葫爷满足地打了个“嗝”,一股精纯的阴属性能量反馈回来,滋养着它之前受损的灵性。
“搞定!味道不咋地,胜在量足!爷感觉舒坦多了!”葫爷的声音透着饱餐后的惬意。
院子里,那令人窒息的阴寒湿气随着邪秽的被吞噬而迅速消散,连带着那一直萦绕不去的窃窃私语和阴锣声也彻底消失。空气恢复了夜晚应有的清冷,只剩下被掀飞的井盖和周围一片狼藉的地面,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
躲在堂屋门后,透过门缝紧张观望的赵家老小和王强,此刻才敢哆哆嗦嗦地探出头来。他们肉眼凡胎,看不清邪秽具体形态,只看到张大山比划了几下,然后井里冒出的黑气就疯狂涌向那个黑葫芦,接着便是一切归于平静。这种超出理解的现象,反而更让他们对张大山敬畏有加。
“没……没动静了?”
“解决了!张师傅!您真的解决了!”赵老汉激动得老泪纵横,带着家人连忙跑了出来,对着张大山就要下拜。
“别,赵大爷,使不得。”张大山连忙侧身避开,伸手扶住老人。他此刻也是强弩之末,刚才精神高度紧张,又催动葫爷,此刻松懈下来,只觉得浑身虚脱,左肩和后背的伤口更是火辣辣地疼,额头上全是冷汗。
“应该……没问题了。那东西已经被我收了。”张大山喘了口气,指了指那口依旧黑洞洞的井,“不过这口井阴煞沉积太久,暂时最好不要使用,也用新的、厚实的盖子封好。最好能找些生石灰或是阳气足的矿石粉末撒进去,净化一段时间。”
“是是是!一定照办!一定照办!”赵老汉连连点头,如同小鸡啄米。他儿子更是机灵,连忙从屋里拿出一个早已准备好的、厚厚的信封,塞到张大山手里,感激涕零:“张师傅,一点心意,您千万别嫌少!这次真是多亏您了!不然我们这家都没法待了!”
入手沉甸甸的,是现金。张大山没有推辞,他现在太需要这个了。他将信封揣进怀里,感受着那实实在在的重量,一直紧绷的心弦才稍稍放松了一些。有了这笔钱,至少接下来一段时间的药费、房租和生活费有了着落。
“强子,麻烦你,送我回市区吧,我有点撑不住了。”张大山看向一旁同样松了口气的王强。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王强连忙上前搀住他。
回程的路上,王强兴奋不已,一边开车一边喋喋不休:“大山!你真是神了!刚才那阵势,我的妈呀,我以为要出大事了!你那个黑葫芦……乖乖,真是个宝贝啊!”
张大山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没有过多解释,只是含糊地应了一声。怀里的现金带来了些许暖意,但身体和精神的双重疲惫,以及那-105的功德点负债,依旧像两块巨石压在他心头。
将张大山送回旅馆楼下,王强拿着张大山分给他的一份不菲的介绍费,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回到冰冷简陋的房间,张大山先将那笔救命的现金仔细收好,然后瘫倒在床上,连动一根手指头的力气都快没有了。他取出一小撮参须含住,引导着药力修复身体,同时回顾着今晚的经历。
“此番虽险,但收获亦不小。”潘舜的声音响起,“不仅解决了民间邪祟,获取了急需的资财,更验证了葫芦器灵的威能与你所学民间法术的实用性。那‘阳炎墨’与‘钉煞桩’之法,对付此类藏匿阴脉、依托地利的邪物,确有奇效。”
“嗯,”张大山应道,“至少现金危机暂时缓解了。但功德点……还是个大坑。而且,‘影蚀’、‘伶魂’、‘刽子手·张’还有那个‘痨病鬼’……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当务之急,是尽快恢复伤势,然后设法修复杀猪刀与云雷铜符。若有称手法器在手,应对危机也能多几分把握。”
就在这时,那部屏幕裂纹的地府手机,突然发出了一声信息提示音,并非王强的电话,也非任务更新。
张大山艰难地拿起手机,划开屏幕。信息来自一个未知号码,但看格式,似乎是地府内部的某种通讯通道。
信息内容很短,只有一句话:
“马面甲柒叁最后一次活跃区域坐标(附加密链接),疑似与‘影蚀’外围人员有接触。风险极高,慎查。——匿”
张大山瞳孔骤然收缩,猛地从床上坐起,牵动了伤口也浑然不觉。
马面甲柒叁!那个因贪腐被调查、已经失联的前任联络官!他竟然真的和“影蚀”组织扯上了关系?这条匿名信息是谁发的?目的是什么?是陷阱,还是……契机?
他看着那条加密链接,又看了看自己-105的功德点和一身伤势,脸色阴晴不定。
刚刚解决一个麻烦,另一个更庞大、更危险的旋涡,似乎已经悄然向他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