肋下的伤口在药力和自身气血的双重作用下,灼痛感稍减,但那种被污秽能量侵蚀的阴冷感依旧盘踞不去,像一根冰冷的针,时不时刺一下他的神经。张大山靠在椅子上,脸色有些苍白,闭目凝神,缓慢搬运着体内那仅剩五成、且不甚精纯的气血,试图一点点消磨掉“影蚀”留下的暗伤。
窗外日头渐高,出租屋里却显得有些清冷。桌上,贴着加速温养符的煞气砖散发着微不可察的红光,那柄黯淡的杀猪刀静静躺在上面,吸收煞气的速度确实快了些许,但距离恢复旧观,仍是遥遥无期。
“小子,你这身子骨,比那破刀强不了多少。”葫爷的声音从他放在手边的背包里传出,带着点幸灾乐祸,又有点不易察觉的关切,“赶紧想招弄点功德,换点好药补补,别哪天走着走着散架了,连累爷跟你一起喝西北风。”
张大山眼皮都没抬,有气无力地回道:“放心,散架前肯定先把你扔粪坑里泡着。”
“嘿!你个没良心的把头!”葫爷顿时不干了,乌光在背包表面乱窜,“爷舍生忘死帮你打架吞凶魂,你就这么对爷?”
“若非你贪功冒进,急于吞噬那分身灵韵,大山或可少费些周折。”潘舜沉稳的声音在张大山脑海中响起,带着一丝责备,“须知刚不可久,柔不可守,凡事当留有余地。”
“老潘你少放马后炮!”葫爷立刻调转枪口,“当时那情况,爷不一口吞了它,难道等它喊来本体?再说了,爷灵性增长,对你恢复神魂没好处吗?你这老道忒不识好歹!”
潘舜被它噎了一下,似乎不愿与这浑不吝的器灵多做口舌之争,转而对张大山道:“大山,伤势如何?那‘影蚀’之力阴毒,不可小觑。”
“还死不了。”张大山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感受着肋下依旧传来的隐痛,“就是像有根冰锥子扎在里面,气血运转到那里就滞涩得很。老陈介绍的药膏有点用,但治标不治本。”
他拿起桌上的武生酒壶,拔开塞子,仰头灌了一小口。一股温润却炽烈的暖流顺着喉咙滑入腹中,随即散向四肢百骸,带来些许力气,也让灵台为之一清。壶中那“英武不屈”的意念,对于稳定心神、抵御外邪侵扰颇有奇效。
“此乃英魄之气,阳刚正大,于疗伤驱邪确有裨益,然终非对症之药。”潘舜点评道,“若要根除,或需地府丹药,或以纯阳功法徐徐图之。”
“功德点啊……”张大山苦笑一声,拿起手机,看着地府App界面上那刺眼的“55”点功德,一阵肉痛。兑换了加速温养符后,这点家底连一次丙拾柒的辅助召唤都支付不起,更别提兑换疗伤丹药了。
他习惯性地又点开了直播平台,阿明的主页依旧没有任何更新,评论区粉丝的担忧和各种小道消息越来越多,甚至有人开始组织“寻找阿明”的活动。那个“午夜收藏家”的私信,也依旧没有回复。
就在他准备退出时,一条新的系统通知弹了出来——不是地府App,是直播平台的。
“‘探险家阿亮’发布了新直播预告:今晚午夜,独家揭秘‘哭泣护士’传说!废弃综合医院终极探险!礼物榜前三可获独家探险视频及神秘护身符!”
张大山眉头一皱,点了进去。这个“阿亮”是最近崛起的一个探险主播,风格比阿明更夸张、更追求刺激,据说为了流量不择手段。预告片里,阿亮戴着面具,用刻意压低的声音渲染着废弃医院的恐怖,背景画面快速闪过破败的走廊、生锈的病床、以及一些模糊不清的、类似人影的白影。
吸引张大山注意的,不是预告片的内容,而是出现在打赏榜前列的几个Id。其中赫然有那个“午夜收藏家”!另外两个,一个叫“痛苦鉴赏师”,一个叫“绝望奏鸣曲”。
这 pattern,与阿明出事前如出一辙!
“潘兄,葫爷,你们看这个。”张大山将手机屏幕朝向背包(虽然他知道潘舜能“看”到),并简单说明了他观察到的巧合。
“哼,又是这帮藏头露尾的鼠辈!”葫爷率先叫道,“味儿都没变!肯定是一伙的!把头,这回咱们主动出击,等那小子直播的时候摸过去,爷把他们连人带魂全吞了!功德点不就来了吗?”
潘舜沉吟片刻,道:“观此迹象,绝非偶然。彼辈似在利用这些阳气旺盛、胆大妄为之徒,行某种邪恶祭祀或培养凶戾之物。阿明之事恐非终点,此‘阿亮’或将成为下一个目标。若置之不理,恐有性命之虞,且其滋生之邪祟,终将为祸一方。”
道理张大山都懂。救人于危难,阻止邪祟蔓延,这本就是他这个“合伙人”的职责所在,也能赚取功德。但眼下他自身状态不佳,杀猪刀未复,功德点见底,贸然插手,风险极大。
“地府那边没动静?”张大山不死心地又刷新了一下地府App,那个“伶魂”任务依旧挂着,没有任何更新。丙伍壹也没有任何指示。仿佛地府默认了这事归他管,但又没给任何支援。
“靠人不如靠己。”张大山咬了咬牙,做出决定,“今晚去看看。不一定非要动手,先摸清情况。”
他需要情报,也需要功德点。这个“阿亮”的事件,或许是个机会。
“嘿嘿,这才对嘛!把头你放心,有爷在,保管叫那些魑魅魍魉有来无回!”葫爷立刻兴奋起来。
“大山,切记量力而行。”潘舜叮嘱道,“敌暗我明,伤势在身,万事谨慎。或可先设法强化自身一二。”
强化自身?拿什么强化?功德点只剩55了。
张大山的目光在【地府积分兑换商城】里逡巡,最终落在了一个不起眼的东西上——【初级聚阴符(一次性)】。售价:50功德点。
说明:可于特定地点短时间内汇聚微量阴气,可用于滋养特定阴属性材料,或辅助某些低阶阴属性术法修炼(慎用)。
这东西对他毫无用处,甚至有害。但他记得,葫爷似乎提过,若有精纯阴气辅助,它能更快地炼化吞噬所得,恢复乃至提升灵性。
“葫爷,这聚阴符对你有用吗?”
“聚阴符?”葫爷顿了一下,随即乌光大盛,“有用!太有用了!爷现在肚子里还压着点那分身没消化透的零碎,要是有阴气辅助,爷能更快把它变成咱的力量!虽然这点阴气量少了点,但苍蝇腿也是肉啊!”
张大山不再犹豫,花费50功德点兑换了【初级聚阴符】。
“兑换成功。物品将稍后送达。”
“当前功德点:5点。”
功德点彻底清零。压力更大了。
傍晚时分,一张叠成三角状的、触手冰凉的黑色符纸,悄然出现在张大山门口的脚垫下。他捡起符纸,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微弱却纯粹的阴性能量。
“喏,给你。”张大山将符纸塞进背包。
“哈哈!谢把头!”葫爷欢叫一声,乌光卷住符纸,瞬间将其吞噬。背包表面流淌的乌光似乎变得更加深邃内敛了一些。“给爷点时间消化消化,晚上干活更得力!”
趁着天色未黑,张大山强忍不适,出门去了旧货市场找老陈。
老陈的摊子前依旧冷清,他正拿着个鸡毛掸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掸着灰尘,看到张大山,眯着眼打量了他一下,调侃道:“哟,这是哪儿摔了?脸色这么差,走路还捂着腰子。年轻人,要懂得节制啊。”
张大山没理会他的调侃,直接问道:“陈哥,打听个事。城西那边,是不是有家废弃了很久的综合医院?”
老陈动作一顿,放下鸡毛掸子,脸色稍微正经了点:“你说那家‘仁和医院’?嗯,荒了有十几年了。怎么,你也对那儿感兴趣?最近打听那儿的人可不少。”
“也?”
“就前几天,有个跟你差不多年纪的小伙子,神神叨叨的,也来问我那儿的事,说是搞什么直播探险。”老陈指了指张大山手里的手机,“你不会也是干这个的吧?”
张大山不置可否:“那地方,有什么说法没?”
“说法?那可多了去了。”老陈压低了些声音,“那医院当年死过不少人,据说闹得挺凶,后来就封了。有传言说里面不干净,晚上经常能听到女人哭,还有人说看到过穿白衣服的护士影子在里面飘。反正那地方邪性,附近居民晚上都绕着走。”他看了看张大山,“看你这样,不像去找刺激的。听哥一句劝,那地方最好别去,尤其是一个人,晚上。”
“谢了,陈哥。”张大山点点头,没再多问,买了些朱砂和普通的黄纸便离开了。
看着张大山离去的背影,老陈摇了摇头,喃喃自语:“又一个不怕死的……”
回到出租屋,张大山借着武生酒壶的暖意,勉强提聚精神,按照潘舜的指点,用新买的朱砂黄纸,磕磕绊绊地画了几张“驱邪符”和“静心符”。虽然效果远不如地府出品,但多少能起到点警示和防护作用,关键是几乎不消耗他自身的力量。
夜幕彻底降临。城市华灯初上,霓虹闪烁,掩盖了黑暗中的涌动。
张大山检查了一下装备:状态未复的杀猪刀别在后腰,装着葫爷的背包背好,新画的符箓揣进口袋,武生酒壶挂在腰间,地府App手机电量满格。他深吸一口气,感受着肋下依旧清晰的痛楚,推门融入了夜色之中。
他的目标,是城西那座被遗忘的——某和废弃综合医院。
他知道,今晚注定不会平静。阿亮的直播,那几个可疑的Id,“哭泣护士”的传说,还有自身状态的低谷,所有因素都指向一个未知而危险的旋涡。
而他,这个地府的光杆司令合伙人,正拖着伤体,揣着仅剩的5点功德,主动走向这个漩涡。
夜风拂过,带着都市的喧嚣,也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来自废弃之地的阴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