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布满灰尘的玻璃窗,在张大山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靠坐在床头,指尖反复摩挲着那枚冰冷的乌黑梭镖,一夜的生死搏杀与那对神秘男女带来的压迫感,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老潘,”他将心神沉入灵台,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与凝重,“昨晚那两人,尤其是那个女的,邪门得很。她似乎……对我的底细知道得过于清楚了。”他没有明说,但意指对方可能窥破了他身上某些不该被外人知晓的秘密。
灵台深处,老潘的意念陷入了一种长久的、带着追忆与惊疑的沉默。许久,那虚弱的意念才缓缓传来,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昨夜仓促,未能细辨。此刻静心回想,那女子周身气韵,虽刻意混杂掩饰,变幻无常,但其流转间,隐隐透出一股……古老、诡谲、以窃取他人命元为食的腐朽甜腻之气。’
‘窃取命元?’张大山精神一紧。
‘嗯……’老潘的意念仿佛在尘封的记忆中艰难搜寻,‘此等气息,老夫似有耳闻。前朝秘录曾有零星记载,提及一脉隐秘传承,其法诡谲,不修正道,专司窃取他人阳寿生机,以此维持自身青春永驻,寿命绵长。其门人形貌百变,常以最能引动特定对象欲望之姿态示人,或为绝色,或为珍宝,或为权柄……于众生沉溺之际,悄然窃取其生命本源,端的是歹毒无比!’
他的意念带着深深的忌惮:‘彼辈被视为修行界之公敌,因其功法专损他人命数,祸乱阴阳平衡,曾遭数次联合清剿,据传其山门早已化作飞灰,传承亦应断绝……万万没想到,数百年后的今日,竟在此浊世,再遇这般令人心悸的‘香火’!那女子看似青春年少,恐实则是借命延寿数百年的老怪,其真实年岁,绝非表面所见!’
张大山倒吸一口凉气。借命延寿?幻化之形?以他人生命本源为食?这解释,瞬间让隐妹那看似轻佻的言行,蒙上了一层极度危险的色彩。她看穿自己的,或许并非具体的某个秘密,而是某种能洞察人性弱点、感知特殊能量波动的诡异法门?是自己身上地府合伙人的特殊气息?是黑葫芦那迥异于常的煞气波动?还是自己流露出的旺盛生命力,引起了这等以命元为食的存在的“食欲”?
‘然其气息与古籍所载亦有不同,’老潘继续分析,带着思索,‘更显浮躁,更富侵略性,且混杂了些许现代污浊与异域邪力,恐是传承流变中产生了异化。但无论如何,其核心未变,依旧是窃取命元、祸害生灵的邪魔之辈。彼等视世间为猎场,以观察、引动‘变数’为乐。你被其盯上,定是你身上有某种特质,成了他们眼中的‘有趣猎物’。’
张大山默然,心中寒意更盛。不是因为某个具体秘密被看穿,而是因为自己可能被一个靠窃取他人寿命存活了不知多少年的老怪物,出于某种“兴趣”而盯上了。这感觉,比单纯的追杀更让人毛骨悚然。
‘至于那灰衣人,’老潘的意念转向那枚梭镖,‘此物阴邪歹毒,专破护体罡气,侵蚀神魂,炼制手法非中土正道,融合了南洋降头与东瀛咒缚的阴损路子。这‘影蚀’组织,看来是专收容这等旁门左道、域外邪士的藏污纳垢之所。’
线索逐渐拼凑,敌人的轮廓变得清晰,却也更加骇人。一边是以窃取命元为生、幻化无常的古老邪修传承;一边是汇聚各方邪术士、行事狠辣的杀手组织。
强烈的危机感灼烧着他。他必须尽快恢复,必须获得更多信息!
他挣扎着起身,忍着伤痛,仔细处理了伤口,换上一身干净衣物,将梭镖小心藏好。他需要去找老陈,那个消息灵通的旧货摊主,或许能从他那里得到更多关于“影蚀”的只言片语。
清晨的市场刚刚苏醒。老陈正就着一个小炭炉烧水,准备沏茶。
看到张大山走来,老陈抬了抬眼皮,目光在他身上扫过,淡淡道:“印堂发黑,气血亏虚,昨晚没少折腾。”
张大山在他摊位前的树根上坐下,苦笑一声:“陈爷,碰上硬茬子了。”他隐去所有关于自身秘密的内容,只将昨晚小巷遇袭,以及隐妹、影锋神秘现身惊退灰衣人的经过大致描述,重点强调了灰衣人梭镖的邪异,以及隐妹身上那种令人极度不适的、诡异莫测的气息。
听完张大山的叙述,老陈提着水壶的手微微一顿,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色。他缓缓将水冲入茶壶,氤氲的水汽模糊了他镜片后的眼神。
“能惊退‘影蚀’的人……”老陈低声自语,眉头紧锁,“还带着那种借命邪修特有的阴腐气息……小子,你惹上的麻烦,比想象中更大。”
他看向张大山,语气严肃:“这类靠窃取他人寿命苟活的老怪物,几乎已成了传说。他们不依常理,行事全凭一己喜好。他们盯上你,比被‘影蚀’追杀更令人不安。因为你看不透他们想要什么。”
“难道就一点办法都没有?”张大山感到一阵无力。
“办法?”老陈放下茶壶,嗤笑一声,“在这种活了不知多少年的老怪物面前,小伎俩如同儿戏。唯一的生路,就是尽快让你自己变得更强。”
他从摊位下拿出一个布包:“这是加强版的伤药,药性猛,见效快,但用了会更虚一段时间,自己掂量。另外,这几张‘清心镇魂符’,是我压箱底的东西了,能不能挡住那种存在的蛊惑不好说,但至少能让你在关键时刻脑子清醒点。”
张大山接过东西,低声道:“谢了,陈爷。关于‘影蚀’……”
“我会留意他们的动向。”老陈打断他,“至于那两位……自求多福吧。记载中,这类借命邪法虽诡异莫测,但并非真正无懈可击,只是破解之法,早已淹没在岁月里了。”
离开老陈的摊位,张大山的心情如同被浸入了冰水。敌人的强大与诡异,远超想象。
他摸了摸怀里的梭镖和那几张珍贵的灵符,又感受了一下腰间毫无动静的黑葫芦。
前路荆棘密布,杀机四伏。但他没有退路。
养伤,赚取功德,唤醒葫芦,提升实力……每一步都刻不容缓。而隐藏在暗处的劫命邪修与“影蚀”组织,如同两把悬顶之剑,不知何时便会落下。
他抬起头,迎着逐渐炽热的阳光,眯了眯眼,迈步走入熙攘的人群。身影依旧有些踉跄,但眼神深处,那簇不肯熄灭的火苗,却燃烧得更加旺盛。
无论对手是谁,他都必须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