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的“对弈之约”像一块石头投入湖面,在后宫激起层层涟漪。原本对喵千岁漠不关心的嫔妃们,目光陡然变得锐利,连走路时遇见,都多了几分试探与打量。
她却依旧守在永巷西偏殿,每日看看书,摆弄青禾悄悄带来的几盆野菊,仿佛将那句邀约抛在了脑后。唯有夜深人静时,她才会取出那枚青铜令牌,在月光下反复摩挲,指尖触到“卫”字的刻痕,总能想起梅林深处那双沉静的眼。
这日午后,青禾匆匆从外面回来,脸色发白:“姑娘,宫里传开了,说……说李贵人昨夜梦魇,高烧不退,请了太医来看,说是中了邪祟。”
喵千岁捏着书卷的手指微微一顿:“中了邪祟?”
“是啊,”青禾压低声音,“听说李贵人宫里的人都在传,是姑娘那日打翻茶盏时,带了晦气进去。还有人说……说姑娘是太傅的女儿,怕是懂些旁门左道的法子报复呢。”
话里的恶意昭然若揭。李贵人梦魇,时机太过巧合,显然是有人故意将脏水泼到她身上。
“随他们说去。”喵千岁合上书卷,眸色平静无波,“嘴长在别人身上,拦不住。”
她心里清楚,这不过是新一轮的刁难。李贵人背后的势力见明着打压不成,便想用这种阴私手段毁她名声,让她在宫中再无立足之地。
“可……可这话要是传到陛下耳朵里……”青禾急得团团转。
“陛下不会信。”喵千岁淡淡道,“他若想处置我,不必等这些流言。”新帝要的是一个听话的棋子,而非一个满身污名、无法利用的废人。
话虽如此,麻烦还是很快找上门来。傍晚时分,皇后宫里的掌事嬷嬷带着几个宫女,气势汹汹地闯进了西偏殿。
“宸嫔娘娘,皇后娘娘听闻宫中流言,特命奴婢来搜查一番,看看是否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嬷嬷语气生硬,眼神像刀子一样在殿内扫来扫去。
喵千岁端坐不动,看着她们翻箱倒柜,将她为数不多的衣物、书卷翻得乱七八糟,连床底、墙角都没放过。青禾气得脸色涨红,却被她用眼神按住。
“嬷嬷尽管搜,”她语气平淡,“身正不怕影子斜。”
嬷嬷显然没料到她如此镇定,眼神闪了闪,指挥宫女查得更仔细。最终,她们在一个旧木箱的夹层里,翻出了一小包黑色的粉末。
“这是什么?”嬷嬷举起纸包,厉声质问,“看颜色就不是好东西!宸嫔娘娘,你还有什么话说?”
青禾脸色惨白:“不是我们的!这是栽赃陷害!”
喵千岁看着那包粉末,眸光微沉。她从未见过这东西,显然是有人趁她们不注意,悄悄藏进去的。
“嬷嬷,”她缓缓开口,目光落在嬷嬷身后的一个小宫女身上,那宫女眼神闪烁,不敢与她对视,“这箱子是前几日李贵人宫里的人送来的,说是旧物。敢问嬷嬷,这粉末是何种毒物?”
嬷嬷被她问得一愣,随即道:“自然是害人的邪物!”
“哦?”喵千岁挑眉,“可我瞧着,这粉末倒像是‘乌头’的粉末。乌头虽有毒,却也是一味药材,可治风湿。李贵人素来有关节痛的毛病,我记得她宫里常备这东西。”
她语气笃定,眼神平静地看着那名眼神闪烁的小宫女。那宫女果然脸色一白,下意识地看向嬷嬷。
嬷嬷心头一紧,她本是受李贵人暗中指使,借搜查之名栽赃,没想到喵千岁竟认得乌头,还将话头引到了李贵人身上。
“你……你胡说!”嬷嬷强作镇定,“明明是在你宫里搜出来的,还想狡辩?”
“是不是狡辩,嬷嬷一问便知。”喵千岁站起身,“不如我们现在就去见皇后娘娘,将这粉末交给太医查验,看看究竟是害人的邪物,还是李贵人用剩的药材。再问问李贵人宫里的人,前几日送箱子来的宫女,是否接触过这东西。”
她步步紧逼,气势竟压过了那盛气凌人的嬷嬷。嬷嬷看着她清亮的眼神,忽然有些发怵,若是真闹到皇后那里,查出是李贵人栽赃,她这个跑腿的也讨不到好。
“罢了,”嬷嬷讪讪地收起纸包,“许是误会一场。但宸嫔娘娘还是好自为之,别再惹出什么事端,让皇后娘娘烦心。”说罢,带着人灰溜溜地走了。
殿内终于清静下来,青禾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上:“姑娘,吓死我了……”
喵千岁看着被翻乱的屋子,眸色沉沉。这只是开始,她们不会善罢甘休。
夜里,喵千岁坐在窗前,看着月色下的宫墙,忽然听到殿外传来极轻的响动,像是什么东西落在了窗台上。她走过去一看,是一小卷纸条,用石子压着。
展开一看,上面只有一行字:“李贵人宫中,有皇后眼线。乌头粉是皇后的人所放,借李贵人之手栽赃。”
字迹苍劲有力,是卫凛的手笔。
喵千岁心头一震。她只猜到是李贵人陷害,却没料到背后还有皇后的影子。皇后与外戚本就不和,如今借李贵人之手打压自己,恐怕是想趁机削弱外戚势力,同时又能在新帝面前卖好,真是一箭双雕。
她将纸条凑到烛火上点燃,看着它化为灰烬。原来卫凛不仅在暗处守护,还在默默查清这些暗流背后的脉络,将信息传递给她。
这份隐忍的细致,像一杯温水,悄无声息地暖了她的心底。
窗外,夜巡的脚步声再次响起,在殿外停留片刻,又缓缓远去。喵千岁知道,那道藏青身影就在不远处,像一座沉默的山,替她挡住了许多看不见的风雨。
她回到桌前,铺开一张纸,借着月光写下几个名字:李贵人、皇后、外戚、旧部……笔尖划过纸面,留下淡淡的墨痕,像在勾勒一张无形的网。
这深宫棋局,她不仅要活下去,还要看清每一个棋子的位置,每一步棋的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