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文创园区的工作室仿佛也随着主人的作息一同陷入了沉睡。只余下几盏昏黄的壁灯，在角落里散发着柔和的光晕，勾勒出家具静谧的轮廓。空气中弥漫着若有似无的桂花与檀香混合后的余韵，宁静得能听到窗外偶尔掠过的风声。
江城刚结束一天中最后一项“重要活动”——品尝并评价“桂香村”最新研发的、试图复刻宋代“梅花汤饼”但口感更偏向现代奶冻的改良版甜品。他正慢悠悠地收拾着碗勺，准备进行睡前洗漱，然后迎接一天中最神圣的环节——高质量睡眠。
就在他拿着空碗走向厨房水槽时，放在懒人沙发角落里的私人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不是工作号那种急促的连环call，但在这个时间点，依然显得格外突兀。
江城脚步顿了顿，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这个号码知道的人不多，基本都是他认为不会在休息时间打扰他的人。
他走过去，拿起手机，屏幕上跳动着一个备注——“杨锦鲤”。
看到这个名字，江城眉间的褶皱平复了些许。他按下接听键，将手机放到耳边，还没来得及开口，那边就传来了一个清脆活泼，带着明显笑意的女声，像是一串小铃铛在夜色中摇响。
“喂？江城？没打扰你‘修仙’吧？”杨锦鲤的声音里透着熟稔的调侃。她指的显然是江城那雷打不动的早睡习惯。
“正准备。”江城言简意赅地回答，语气里听不出喜怒，但也没有被打扰的不耐。他拿着手机，走回窗边的沙发坐下，目光落在窗外沉沉的夜色上。
“我就猜到你差不多该睡了。”杨锦鲤笑嘻嘻地说，“不过今天这事儿我必须得跟你说说，憋不住啦！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有多火？”
“嗯？”江城发出一个单音，表示自己在听，但显然对“有多火”这种概念缺乏具体认知和兴趣。
“你还‘嗯’？！”杨锦鲤提高了音调，语气夸张，“我的江城哥哥！你现在可是打破了次元壁的男人！我刷了一晚上短视频，全是你的古筝版《恋爱循环》！我的评论区、私信，全都在@我，问我认不认识你，跟你熟不熟，能不能让你也弹一下他们想听的歌！”
她语速很快，像蹦豆子一样，充满了分享的热情：“你知道吗，我有个刚上初中的小表妹，之前天天抱着手机看动漫，对我这个混娱乐圈的表姐都不怎么感冒。结果今天！她主动给我发消息，问我：‘姐姐，那个弹古筝的江城哥哥好帅啊！你跟他是不是好朋友？能不能帮我要个签名？’我的天，我当时都惊了！”
江城安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沙发扶手上轻轻点着。他能想象到电话那头杨锦鲤眉飞色舞的样子。
“这还不算完哦，”杨锦鲤继续她的“情报汇总”，“我经纪人刚才还偷偷跟我说，他们几个业内的工作群都在传，说非遗协会那边有位超级厉害的秦望舒老艺术家，对你给出了超高评价！说什么‘琴音有灵，不拘一格’？是不是真的？我的妈呀，那可是秦望舒大师！有她这句话，你在传统音乐圈子里就算站稳脚跟了，以后谁也不敢轻易说你‘不专业’、‘瞎胡闹’了！”
她的语气里带着由衷的替江城高兴，还有一种与有荣焉的兴奋。
“所以你现在可厉害了，知道吗？”杨锦鲤总结陈词，声音里带着忍俊不禁的笑意，“你猜我经纪人怎么形容你？他说你现在是——‘中老年和二次元共同的偶像’！哈哈哈，你说这词绝不绝？一边是听着《广陵散》肃然起敬的爷爷奶奶粉，一边是喊着‘城哥牛逼求弹《极乐净土》’的宅男宅女粉，你这粉丝跨度，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吧！”
中老年和二次元共同的偶像？
江城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这个描述，觉得有点怪异，但又莫名贴切。他好像确实没特意去吸引谁，只是按照自己的方式做了点事，结果就变成了这样。
“哦。”他最终只回了一个字，表示收到了这个信息。
电话那头的杨锦鲤被他这平淡的反应逗得又是一阵笑：“你就‘哦’？这么酷的吗江大神？不过说真的，挺好的。感觉你现在这条路，走得特别……特别‘江城’。别人想模仿都模仿不来。”
她顿了顿，语气稍微正经了一点，带着点好奇：“说起来，你怎么会想到弹《恋爱循环》的？还是直播的时候让观众点歌？你就不怕他们点个特别难的，或者特别奇怪的，你下不来台？”
“不难。”江城实话实说。那首歌的旋律对他来说确实没什么技术难度。“随便弹弹。”
杨锦鲤：“……” 好吧，是她多虑了，对于大佬来说，这确实是“随便弹弹”的水平。
“好吧，你厉害。”她无奈又好笑地认输，“不过效果是真的好。我感觉好多年轻人，可能因为你这首曲子，第一次发现原来民乐可以这么好玩，离自己这么近。这比多少正经的宣传都有用。”
两人又随意聊了几句。杨锦鲤分享了点最近在剧组的趣事，吐槽了一下某个总爱加戏的配角；江城则偶尔“嗯”、“啊”地回应，或者在她问到“桂香村”又出了什么新品时，简单描述两句。
没有刻意的找话题，也没有尴尬的冷场，就是很自然地闲聊，时间在电话线里悄然流淌，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半个多小时。
最后还是杨锦鲤意识到时间不早了，赶紧打住：“哎呀，都快十一点了！不说了不说了，再耽误你睡觉，我怕你的粉丝们要来暗杀我了。你赶紧休息吧，大功臣！”
“嗯。”江城应了一声，“你也早点。”
“知道啦！拜拜，下次有空再聊！”杨锦鲤利落地挂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江城放下手机，客厅里恢复了之前的静谧。
他起身，走向洗漱间，脑子里还在回响着杨锦鲤那句“中老年和二次元共同的偶像”。
这个头衔，听起来有点奇怪。
但似乎……也没给他带来什么额外的麻烦？
反而因为这种奇怪的“破圈”，让他那个“被动营业”的任务完成度涨了不少，系统奖励也颇为丰厚。
他刷着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依旧是那副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偶像？
他扯了扯嘴角，泡沫沾到了嘴角。
还是当个能按时睡觉的普通人比较好。
洗漱完毕，江城躺进柔软的被窝，关掉了最后一盏床头灯。
黑暗和宁静笼罩下来。
临睡前最后一个念头是：
杨锦鲤好像说过阵子有个什么晚会邀请？
到时候……说不定又能见面了。
这个念头轻飘飘的，没有带来任何波澜，只是像一片羽毛，轻轻落下，然后便沉入了无梦的睡眠。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挂掉电话的杨锦鲤，脸上还带着未散去的笑意。她看着手机上江城的备注，小声嘀咕了一句：“中老年和二次元共同的偶像……哼，还挺酷。”
她放下手机，心情莫名地变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