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龙!
这两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费祎的耳膜上!
他那张刚刚从汉寿惊魂中缓过来的脸,唰的一下,血色褪尽,比祭坛上用来祭祀的白纸还要惨白。
“侯……侯爷……”费祎的牙齿在打颤,整个人晃了一下,几乎要从高高的望楼上栽下去。
夜枭的成员,那名年轻的校尉,脸上更是写满了末日般的恐惧。他死死抓着凌毅的胳膊,指甲都掐进了肉里,浑然不觉。
“是桐油!是硫磺!整整十车!就在我们脚下!侯爷,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他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已经完全变调。
然而,凌毅没有动。
他只是伸出手,用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将那名校尉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开。
“闭嘴。”
两个字,不大,却带着一股足以冻结一切的冰冷。
校尉的嘶吼,戛然而止。
他愣愣地看着凌毅,仿佛不认识眼前这位,平日里还算温和的兴农侯。
那张清秀儒雅的脸上,此刻,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惊慌,没有恐惧,甚至,连一丝一毫的意外都没有。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平静得,令人心悸。
【系统:警告!下方热源反应已进入不可逆临界状态!预计三十息后,将发生连锁式焚烧爆炸!威力评估:足以将祭坛主体结构彻底摧毁!】
凌毅的脑海中,系统的警告声与校尉的嘶吼声,交织在一起。
他俯瞰着下方。
祭坛之上,刘禅身着十二章服,肃然而立。
祭坛之下,是黑压压的人海,蜀汉的子民,他们仰着头,脸上带着淳朴的,对未来的期盼。
更远处,是成都的万家灯火,是整个大汉,刚刚燃起的一点复兴的微光。
三十息。
这一切,都将化为焦土。
“侯爷!你还在等什么!那是陛下啊!”费祎终于从极致的恐惧中,挤出了一丝力气,他几乎是哭喊着扑了过来,“就算不顾我们这些老骨头,陛下万金之躯,岂能……”
“走?”凌毅终于回头,看了费祎一眼。
“往哪儿走?现在跑,是想让陛下和满朝文武,成为人群里最显眼的活靶子吗?”
“还是说,费公想亲眼看着,数万百姓因为踩踏,死于非命?”
费祎的身体,僵在了原地。
是啊。
走不了。
这根本就是一个,绝杀之局!
无论是被炸死,还是在混乱中被刺杀,或者是在踩踏中被碾死。
他们,今天,注定要死在这里。
一股浓重的绝望,死死扼住了费祎的咽喉。
就在这片死寂之中。
凌毅动了。
他走到望楼的边缘,从怀中,取出了一面小小的,巴掌大的旗子。
黑色的旗子。
在这一片喜庆的,明黄与朱红构成的典礼上,那面小小的黑旗,是如此的突兀,如此的刺眼。
他没有挥舞。
他只是松开了手。
黑旗,如同一点漆黑的墨,悄无声息地,从高楼之上,飘落。
祭坛之上。
正全神贯注扮演着一个圣明君王的刘禅,眼角的余光,精准地捕捉到了那一抹坠落的黑色。
他的心脏,猛地一跳!
来了!
凌毅与他彻夜推演过无数次的,最坏的那个剧本,上演了!
那一瞬间,巨大的恐惧,几乎要冲垮他的理智。但他随即想起了凌毅在那个深夜里,对他说过的话。
“陛下,恐惧,是因为未知。当您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并且知道该怎么做的时候,您,就是掌控恐惧的主人。”
刘禅的呼吸,微微一滞。
他挺直了腰杆。
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这位大汉天子,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一手死死按住了自己的胸口。
“噗!”
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喷出,染红了面前的祭品。
“陛下!”离他最近的,典礼正使谯周,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搀扶。
“天……天降血兆!”刘禅用尽全身的力气,指向天空,脸上满是“惊恐与痛苦”,“大凶!此乃大凶之兆!祭典……暂歇!”
他演得是如此逼真,以至于连谯周,都一时被他镇住,仰头看向那片万里无云的晴空,满脸的茫然。
就在这一刻。
人群中,那些伪装成货郎、走卒、禁军的夜枭与姜维亲卫,看到了那面飘落的黑旗。
他们没有丝毫的犹豫。
腰间的佩刀,无声出鞘。
手中的扁担,抽出了藏在里面的枪头。
他们没有冲向祭坛,而是逆着人流,如同最冷静的猎手,悄无声息地,朝着几个固定的方位,猛地扑了过去!
与此同时。
祭坛之下的排污水道内。
几名黑衣人,看着从通风口缝隙里,透下来的一丝诡异的信号。
“动手!”为首之人,眼中闪过一丝狂热的兴奋。
他举起手中的火把,狞笑着,凑向了那条由桐油和麻布,缠绕了数百圈的,巨大的引线。
“送他们君臣,共赴黄泉!”
火把,触碰到了引线。
“滋啦!”
火舌,如同贪婪的毒蛇,瞬间窜起,带着一股浓烈的黑烟,飞快地,朝着水道深处,那堆积如山的硫磺与桐油桶,疯狂蔓延!
几乎是同一时间。
望楼之上的凌毅,通过系统的热感应,清晰地看到了,那条正在飞速移动的,代表着死亡的火线。
他缓缓举起了自己的右手。
五指张开。
这是第二个信号。
是传给这场大戏,另一批演员的信号。
神匠蒲元,正死死盯着远方那座高耸的望楼。他浑身都在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极致的亢奋。
当他看到那只举起的手掌时。
他那张被炉火熏得黝黑的脸上,绽放出一种近乎癫狂的笑容。
他猛地转过身,对着身后那二十座用黑布罩着的,造型奇特的“大家伙”,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咆哮!
“都给老子听好了!”
“侯爷有令!”
“点火!!”
“放烟花!!!”
随着他一声令下。
二十名精壮的工匠,同时扯下了黑布,露出了下面那狰狞的真容。
那根本不是什么献礼的祥瑞之物!
那是一具具,闪烁着金属寒光的,拥有稳定尾翼和尖锐头锥的,庞然大物!
“冲天雷!”
工匠们用火折子,点燃了那二十根粗大的引信。
没有绚烂的火花。
只有一股股令人窒息的,浓烈的白烟,猛地从尾部喷出!
下一息。
二十声,不是爆炸,而是撕裂空气的,尖锐呼啸,同时炸响!
在祭坛下数万百姓惊骇的注视中。
二十道长长的,如同流星般的火线,拖着滚滚的浓烟,冲天而起!
然而,它们的目标,不是天空!
而是以一个诡异的,带着巨大弧度的抛物线,划破长空,发出死神般的尖啸,朝着同一个目标,狠狠砸了下来!
祭坛!
那巍峨耸立的,祭坛的基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