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毅的问题像一根无形的针，扎破了帅帐内紧绷的平静。
帐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脸色由白转红，由红转青的太医令身上。
“蜜炙？”太医令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陡然尖利起来。
“一派胡言！附子乃大热回阳之圣药，其性燥烈，自当以盐水或胆巴炮制，引药入肾，方能固本培元！此乃医家千年古法，你一黄口小儿，懂什么？”
他须发戟张，一副被冒犯了专业权威的愤怒模样。
杨仪立刻跟上，厉声呵斥：“凌毅！你休得在此妖言惑众！太医令乃两朝元老，医术精湛，岂容你这来历不明的竖子置喙！丞相，此人巧言令色，意在扰乱您的诊疗，其心可诛！”
一唱一和，瞬间将凌毅打成了“无知小儿”和“乱政妖人”。
姜维握紧了剑柄，手心满是汗。他想帮凌毅说话，却发现自己对药理一窍不通，根本无从插嘴。
凌毅没有理会杨仪的咆哮，他的目光平静得像一潭深水，直直地看着太医令。
“太医令，我没说古法有错。”
他一开口，就让太医令准备好的一肚子反驳噎了回去。
“盐水炮制，引药入肾，对寻常虚寒之症，确是良方。但……”凌毅话锋一转，如同一把出鞘的解剖刀，精准地切向问题的核心，“丞相的病，是寻常虚寒吗？”
“丞相食少事繁，心脾两虚，气血耗损，已是‘阴阳两亏，孤阳上浮’之危局！
他的身体，就像一间四壁漏风的破屋子，里面只剩一盏快要熄灭的油灯。您这剂盐水炮附子，非但不能添油，反而是掀起一阵穿堂风，要吹熄这最后的灯火！”
他上前一步，声音不大，却字字如锤。
“附子未经蜜炙，其‘乌头之毒’虽减，但‘火毒’尤烈！这股火毒，对常人而言是‘阳气’，但对心阳已衰的丞相来说，就是催命的砒霜！它不入肾，而是直攻心脉！”
凌毅猛地转向病榻上的诸葛亮，躬身问道：“丞相，您服用此药之后，是否时常感到胸中烦闷，心悸不宁，夜间辗转反侧，甚至手足隐隐发麻？”
这番话，如同一道惊雷，在帐内炸响！
太医令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因为凌毅说的这些症状，他都知道！但他只当是丞相病情加重的正常反复，从未想过会是药的问题！
而榻上，诸葛亮那双黯淡的眸子，骤然爆出一团骇人的精光！
他没有回答，但他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杨仪如遭雷击，呆立当场。他可以质疑凌毅的动机，但丞相的身体反应，是做不了假的！
“你……你……”太医令指着凌毅，如同见了鬼，“你怎么会知道……这些……脉案上……”
“我不需要看脉案。”凌毅打断他，语气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
“我只需要知道，你在用未经蜜炙解毒的炮附子，给一位心力衰竭的病人做大剂量‘回阳’治疗，我就知道，你不是在救人，你是在杀人！”
“杀人”两个字，让太医令双腿一软，险些瘫倒在地。
整个帅帐，死一般的寂静。
【叮！检测到宿主成功干预核心人物的致命医疗方案！】
【系统任务“七日之约”激活！】
【任务名称：七日之约】
【任务目标：延缓诸葛亮病情恶化，确保其生命体征稳定七天。】
【任务奖励：“初级营养学与电解质补充”知识包。】
【失败惩罚：系统能量清零，宿主进入“重度虚弱”状态一月。】
脑中的机械音冰冷响起，凌毅的心却在燃烧。
成了！赌赢了！
“咳……咳咳……”榻上传来一阵压抑的咳嗽。
诸葛亮缓缓抬起手，制止了帐内所有人的骚动。
他死死地盯着凌毅，那目光复杂到了极点，有震惊，有审视，甚至还有一丝……后怕。
良久，他才用尽全身力气，吐出几个字：“此方……停用。”
杨仪和太医令浑身一颤。
“凌毅。”
“草民在。”
“我的饮食汤药，自今日起，由你……全权掌管。”
诸葛亮闭上眼睛，仿佛做出了一个极其艰难的决定，“太医令，从旁参详，不得有误！”
“诺……”太医令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充满了屈辱和不甘。
姜维的脸上，爆发出狂喜的光芒，他重重抱拳：“丞相英明！”
凌毅没有丝毫得意，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他立刻躬身，条理清晰地说道：“回丞相，当务之急，非‘补’，而是‘清’与‘养’。其一，停掉所有滋腻补品，改用精米熬制的清粥，只取米油，辅以微量井盐，以养胃气，固津液。”
井盐？众人又是一愣。
“此为补充人体‘元气之根’，丞相出汗、排尿皆会损耗，必须补充。”凌毅用他们能懂的语言解释了电解质的重要性。
“其二，药方须大改。减去一切温燥之品，改用……”
他正要说出新的药方，诸葛亮却再次睁开了眼，打断了他。
这位伟大的丞相，哪怕在病榻之上，思维依旧如闪电般敏锐。他的目光越过凌毅，投向帐外无边的黑暗，声音微弱却坚定：
“你的‘清养’之法，准了。”
他顿了顿，枯瘦的手指指向墙上那幅巨大的军事地图。
“但救我一人，无益于大局。我大军伤兵营，耗费钱粮甚巨，然士卒存活者，十中无三。你去看看。”
诸葛亮的目光重新回到凌毅身上，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威严。
“三日之内，你还是要给我一个为伤兵营‘减负’的章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