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杜远书房内的灯光却亮至天明。他不仅画好了窑炉的详细构造图,写下了琉璃的完整配方和工艺流程,还拟定了一份初步的行动计划。
翌日清晨,他立刻唤来了最核心的三位帮手——管家杜子腾、负责安保的秦怀道以及擅长人事与交际的长孙涣。
三人很快来到书房,神色都带着几分凝重,知道杜远此时召见,必有要事。
杜远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将一叠写满字、画满图的纸张推到他三人面前,沉声道:“子腾,怀道,长孙兄,眼下有一件极其重要,也极其隐秘的事情要交给你们去办,必须尽快,而且要绝对保密!”
他首先看向杜子腾:“子腾,这是高温窑炉的建造图纸和一种名为‘琉璃’的制造方法。你负责统筹杜家村所有资源,调动最可靠的人手,以扩建砖窑或新建瓷窑为名义,在后山僻静处,尽快将这种新式窑炉建造起来。所需的一应材料,我会列出清单,你想办法秘密采购,渠道要分散,不要引人注目。”
杜子腾郑重地接过图纸,虽然不明白“琉璃”究竟为何物,但看到杜远如此严肃,立刻点头:“远哥儿放心,子腾晓得轻重,定会办得妥帖。”
接着,杜远看向长孙涣:“长孙兄,你人脉广,心思细。你负责招募工匠,但要记住,首要的不是技术有多好,而是身家清白、为人可靠、能严守秘密!工匠 最好找那些拖家带口、根底清楚的,给予优厚待遇,但必须签下最严苛的保密契约。
一旦入选,在琉璃成功烧制出来并大量上市之前,他们及其家眷可能需要暂时居住在划定的区域内,不得随意与外界接触。这件事,你要办得巧妙,不能走漏风声。”
长孙涣眼中精光一闪,立刻明白了这东西的重要性,肃然道:“明白!我会以家中欲设新工坊为名暗中物色,绝不会让人联想到杜家村和你身上。”
最后,杜远的目光落在了秦怀道身上,语气变得无比严肃:“怀道,你的任务最重——保密与安全!琉璃之法,乃是我们未来对抗风暴、聚敛财富的绝杀利器,绝不容有失!”
“第一,窑厂选址要隐秘,外围立刻设置明哨暗卡,由你信任的部曲家将日夜巡逻,许进不许出,没有我的亲笔手令或你们三人的共同首肯,一只苍蝇也不准飞进去!”
“第二,所有参与此事的工匠、劳力,包括运送物资的人员,都要经过你的筛查。他们的往来通信也要暗中监察。”
“第三,制作流程分解,核心配料的处理由最可靠的几个人分步完成,确保无人能掌握全部技术。”
“第四,若有任何可疑之人试图窥探,或内部有人试图泄密……”杜远眼中寒光一闪,“怀道,我予你先斩后奏之权!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务必确保万无一失!你要让那里成为比皇宫大内更难闯的龙潭虎穴!”
秦怀道感受到杜远话语中的决绝与重视,胸膛一挺,斩钉截铁道:“远哥放心!有我秦怀道在,技术绝不会外泄!人在,密在!”
杜远看着眼前三位可以托付生死的伙伴,深吸一口气:“好!此事就拜托三位了!速度要快,但安全保密是第一要务!我们要给那些自以为是的世家,送上一份‘大礼’!”
三人领命,带着重重的责任和一丝兴奋,匆匆离去,秘密开始部署。
就在杜远稍稍松了口气,准备去查看一下医学院的建设进度时,杜荷派来的心腹家仆却疯了一般冲进院子,脸色惨白,声音都在发抖:“远……远公子!不好了!我家老爷……我家老爷突发恶疾,眼看就不行了!少爷让我立刻来请您和孙神医想想办法啊!”
杜远闻言,如遭雷击,手中的茶杯“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杜如晦!杜相!历史上他就是在今年病逝的!杜远一直惦记着这件事,想着找个机会用现代医学知识帮他调养看看,没想到噩耗来得如此突然和猛烈!
“什么病?症状如何?!”杜远一把抓住那家仆,急声问道。
“小的……小的说不清,就是突然腹中剧痛,高热不退,呕恶不止,太医看了都……都摇头了!”家仆哭丧着脸。
急性腹膜炎?阑尾穿孔?肠梗阻?杜远脑中瞬间闪过几个最致命的急腹症诊断,无论哪一种,在这个时代都是九死一生!
“快!备车!去请孙神医和李恪!快!”杜远对着院中大吼,自己已经冲进屋去拿他那个从不离身的、装有简单手术器械和药品的急救箱。
闻讯赶来的杜老汉和杜柳氏,以及刚刚离开不远的杜子腾等都围了上来。
“远儿,你不能去啊!你还在软禁期间,擅自离村是大罪!”杜老汉急忙拉住他。
“是啊,东家,让孙神医去就好,您不能以身犯险啊!”杜子腾也焦急地劝阻。
杜远眼睛都红了,一把甩开祖父和娘亲的手,厉声道:“那是杜相!是杜荷的父亲!更是于我、于杜家村有恩的长辈!岂能见死不救?管他什么软禁硬禁!天大的罪责,我杜远一力承担!让开!”
他的决绝震慑住了所有人。此刻的杜远,不再是那个平日懒散笑嘻嘻的少年,而像一头被触犯了逆鳞的猛兽,眼神灼灼,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和救人的决心!
很快,孙思邈和李恪也急匆匆赶来。孙思邈一听症状,也是面色大变。李恪见状,毫不犹豫:“杜兄,我与你同去!父皇若怪罪,我来分说!”
马车以最快的速度冲向长安城,一路疾驰,冲进杜府。
杜府上下已是一片悲戚慌乱之声。杜荷跪在床前,泪流满面。杜如晦躺在床上,面色蜡黄,汗出如浆,身体蜷缩,已然意识模糊,呼吸微弱。
杜远一个箭步冲上前,伸手一摸额头,滚烫!再按其右下腹,杜如晦即使在昏迷中也痛苦地呻吟一声,肌肉紧绷如板!
“急性阑尾炎!已穿孔!必须立刻手术!”杜远瞬间做出了判断。时间就是生命,多耽搁一秒,死亡率就呈几何级数上升!
“手术?”赶来的太医和杜府家眷都惊呆了,他们从未听过这个词。
“就是剖腹祛病!没时间解释了!孙道长,助我!李恪,让人准备热水、烈酒、干净布匹、蜡烛!所有人退出房间!杜荷,信我,就照做!”杜远语速极快,如同下达军令,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急迫和权威。
孙思邈虽未见过剖腹手术,但他信任杜远的医术判断,更有一颗济世救人的仁心,立刻道:“贫道在此!需要做什么,杜小友尽管吩咐!”
李恪也立刻展现皇子威仪,指挥杜府下人:“按杜公子说的做!快!”
杜荷看着父亲奄奄一息的样子,又看看杜远决绝而自信的眼神,一咬牙:“都听远哥的!”
手术在杜府临时收拾出来的一个房间里进行。桌子被拼成手术台,蜡烛和油灯尽可能提供照明。杜远用烈酒消毒了双手和手术器械(一套他自制的、用精钢打造并反复煮沸消毒过的小刀、镊子、钩针),孙思邈同样严格消毒后在一旁协助。
没有麻沸散(时间来不及配制且效果不确定),杜远让几名健仆按住杜如晦的四肢。他深吸一口气,眼神专注如鹰隼,手稳得没有一丝颤抖,按照记忆中解剖学知识,精准地在杜如晦右下腹划下了切口……
过程惊心动魄,脓液涌出,找到并切除坏死的阑尾,清洗腹腔……每一个步骤都在与死神赛跑。孙思邈不愧是神医,虽然初次见识这种治疗方式,但配合得极为默契,递器械、擦拭、按压止血,沉着冷静。
李恪守在门外,听着里面压抑的呻吟和器械碰撞声,手心全是汗。
终于,当杜远缝合完最后一针,敷上消炎的药粉(他带来的少量抗生素粉末,希望能起效),用干净的布带包扎好伤口时,杜如晦的呼吸虽然微弱,却似乎平稳了一些,高热也略有消退的迹象。
杜远和孙思邈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疲惫,以及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接下来,就看杜相能否熬过感染和恢复这一关了。”杜远声音沙哑,几乎虚脱。他能做的,已经都做了,甚至超越了这个时代的极限。
消息传出,杜府内外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被这骇人听闻却又带来一线生机的“剖腹疗伤”震惊了。杜荷冲进来,看着父亲腹部包裹的纱布,虽然依旧担忧,但看到父亲似乎暂时稳住了情况,对着杜远就要下拜。
杜远赶紧扶住他,疲惫地摇摇头:“兄弟之间,不说这些。派人轮流守着,注意降温,孙神医开的药按时煎服……”
就在这时,府外传来一声尖利的通传:“陛下驾到!”
李世民听闻杜如晦病危,又得知杜远竟敢擅自离村闯入杜府“剖腹救人”,震惊之下,亲自赶来了。等待杜远的,不知是雷霆震怒,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