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维塔走在通往机库的长廊上，他换上了提供给死翼使用的终结者动力甲，战靴踏地，振声回荡。
每走一步，脑海就会浮现方才大厅内莱恩大人与科兹的讨论，每走一步，肩甲上那个微小蝙蝠标志的重量就会越来越重。
行至机库入口，他淡红色的目镜上倒映出了一个纤细的身影。
“奥塔妮？”
还未看清，赛维塔就毫不犹豫喊出了一个名字，他快步上前，看着这位身穿着简单灰色长袍、有一头在舰船生态系统模拟吹出清风，轻轻拂动的雪白长发女孩。
那双能够窥视亚空间深处的眼眸中，浮现出了一个大只的骑士蝙蝠王子，纤手伸出，一个柔柔弱弱的声音响起：“贾戈……”
虽然群鸦王子不会每一次回应原体的呼唤，但他会每一次回应这个声音啊！
赛维塔停下脚步，摘下头盔，露出那张饱经沧桑，却依旧英俊的面容，堪比珍宝的微笑挂在上面。
他小心翼翼上前，凑到女孩身边，确定自己不会给别人造成困扰后，蹲下身子，轻声说道：“你怎么跑来这里了？乖乖回房间去，我马上就回来了。”
“我想要看到你~”奥塔妮笑了起来，她将柔荑轻轻贴在他胸前，小声道：“你知道的……我化身幽灵的能力，刚才……莱恩大人和科兹爸爸的对话我听到了，你是要回到他们中间去，是吗？”
“我……”
阿斯塔特应该勇敢无畏，但奥塔妮的贾戈·赛维塔·里昂可以无需如此，他沉默着，垂下脑袋，缩到小小的身子骨里，哽咽道：“我好像有些……有些害怕……”
这个词从赛维塔口中说出，几乎像是一个亵渎。
群鸦王子可是昔日的午夜领主一连长，是从诺斯特拉莫最黑暗街道中爬出的恶鬼，是让无数世界在恐惧中颤抖的“苍白君王”，恐惧本身，怎么会承认恐惧？
但就在这里，在这个能够触动到他人真实自我的女孩面前，他无法继续伪装了。
“我怕当自己对不起沈……对不起托克、拉兹他们，那些曾经和我一同为了心中正义而奋斗的兄弟……我害怕自己现在的生活就是一场幻梦……”
赛维塔低声，痛苦被压抑着，顺着滚动的喉咙钻出：“我怕当我听到诺斯特拉莫的战斗号子响起，当我闻到他们动力甲上熟悉的血与恐惧的气味……我会想起我是谁，我从哪里来。”
奥塔妮的手滑上脸颊，指尖轻触着那些伤疤，她看起来就像是在打理着自己最好的珍宝一般，轻声说道：“你不是他们了，贾戈，你选择了不同的道路。”
“但我曾经是他们！”
王子音调突然上升，他完全无视了角落即将暴起的阴影，有些委屈喊道：“我带领他们屠城！我设计那些酷刑仪式！如果我也是享受猎杀的人怎么办？奥塔妮，我身体里流淌着的每一滴血，或许都浸透了无辜者的哀嚎！”
泪水从他眼中涌出，这是成为阿斯塔特后的第一次哭泣。
“现在莱恩大人信任我，给了我救赎的机会，让我成为一名近卫，成为他的近卫……但如果我在战场犹豫，如果我因为可悲的怀旧而让黑暗天使的战士白白牺牲……”
声音变得哽咽，哀嚎声响彻。
“那我就不配站在他身边，不配穿着这身窥见，不配……不配被你爱着。”
女孩没有后退，她从不害怕贾戈的一切，勇敢的人向前一步，额头抵在胆小的阿斯塔特胸口，聆听着心脏的跳动，突然询问道：“你还记得我们在地牢的时候吗？”
“你当时被锁着，虚弱、饥饿，被所有人视为叛徒，但你却从未对一个漂浮在身边的小幽灵发怒，甚至还未安慰一个幽灵……”
她笑着，那笑容就是破晓的晨光。
“贾戈·赛维塔·里昂，我爱的男人不是一个会被过去束缚的懦夫，我爱的男人，是在最深的黑暗中依旧记得星辰之美的战士，我爱的男人，是在所有人都认为他错了的时候，依旧毫不犹豫踏上正确之路的战士。”
皎白的手掌盖住弯下来的嘴角，奥塔妮踮起脚尖，宛若触碰到禁忌之物般，亲吻了一个被遮盖住的嘴唇。
“所以去吧。”她退后一步，眼中闪烁着星语者特有的灵能微光，低声道：“去面对你的过去，你的兄弟，你的正义，然后带着胜利回来，因为我知道你会回来，回到我身边，回到光明之下，回到那个你选择成为的、更好的自己！”
赛维塔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当再次睁开眼睛时，一切的犹豫、恐惧、自我怀疑全都消失，剩下的，只有作为战士的坚定、作为审判罪孽的勇气、成为骑士的骄傲。
“等我回来。”
低沉的声音透过呼吸格栅，他坚毅如铁，但又突然一改语调，低声道：“其实……其实刚才全都是我装的，拜托，我可是最强大的阿斯塔特，怎么可能会因为这种小事哭泣呢~”
“真的吗？”奥塔妮微笑，她捏了捏一个苍白的鼻尖，莞尔一笑。
“好了，快去吧！我会永远等你的。”
“交给我吧！”
赛维塔转身，大步走向等待的跳帮鱼雷，在他身后，奥塔妮站在机库的光芒中，如同一座灯塔，指引着他穿越必将到来的黑暗。
“我会回……”
“哎，哎，哎~差不多了。”
还不等把话说完，科兹就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他双手抱胸，一脸无语的表现，摆手喊道：“这也太肉麻了，我全身上下鸡皮疙瘩都掉下来。”
“哎~父亲？不是，谁让您看了？”小脸通红，赛维塔有些不知所措喊道：“我就说刚才怎么感觉有东西看我，您无聊不无聊？怎么能搞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呢？”
“我无聊？”
科兹指了指自己，斜眼冷笑道：“啊对对对，我无聊，我做毫无意义的事情，也不知道刚擦是谁说什么，啊~我曾经是他们，啊~体内流淌着……”
“哎！爹，我真给您跪了，别叫了！别叫了！您给我在同僚面前，留上几分薄面吧！”
一大一小在追赶着，后续赶来的莱恩笑着看向奥塔妮，耸肩问道：“亲爱的奥塔妮小姐，看起来您管理这个家还真是幸苦啊~”
“嘿嘿(●v?v●)，还好吧~我只是做了和莱恩大人对待自己兄弟一样的事情而已。”
“少给我戴高帽子，油嘴滑舌的，走了……”
雄狮摆手，笑着走入跳帮鱼类，他并未看到，自己背对的奥塔妮正攥着一枚双头鹰徽章，用很小很小的、可能只有帝皇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帝皇大人，求求您庇佑他们吧！求求您保护好他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