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四的清晨,江涛已经收拾停当。一个轻便的旅行袋放在门边,里面装着几件换洗衣物和父母硬塞进来的家乡特产——几罐自家腌制的腊肉、一瓶泡了药材的土烧酒,还有一包带着泥土芬芳的新挖冬笋。他换上了一身干净利落的休闲装,准备踏上归途。
餐厅里,李秀云正将热气腾腾的稀饭和刚蒸好的花卷端上桌。江建国坐在桌边,手里拿着晨报,目光却落在即将远行的儿子身上。气氛带着一种清晨特有的宁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离别意味。
“爸,妈,” 江涛拉开椅子坐下,声音打破了这份宁静,“我吃了早饭就走。”
李秀云立刻应道:“哎,多吃点,路上开车时间长。” 她一边给儿子盛粥,一边忍不住问:“初四就走?不……再多待一天?” 那眼神里,分明是母亲对儿子最朴素的挽留。
江涛接过滚烫的粥碗,吹了吹气,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和一种心照不宣的“正当理由”:
“嗯,提前一天回去。丽芳她明天也要回广州了,家里空置了这么多天,我想着提前上去,把‘家’里里外外好好打扫一下,通通风,等她回来住得也舒服点。”。
这个理由,如同瞬间解开了父母心中的那一点小疙瘩。
李秀云和江建国对视一眼,眼中顿时了然。原来儿子这么急,是惦记着去收拾广州的那个“家”,好迎接未来儿媳妇回去!这份心思,当父母的如何能不理解、不支持?
江建国放下报纸,脸上的表情松弛下来,带着笑意:“哦,对对对,是该提前收拾一下!空房子久了是有股味儿。丽芳一个人从那么远回来,是该让她舒舒服服的。”
李秀云也立刻转换了态度,脸上堆满了理解的笑容:“哎呀,你看我,光想着让你多待几天了,忘了这茬!是该早点回去!丽芳那孩子懂事,去年回来看着就挺好。你呀,回去好好把屋子拾掇干净!别让人家姑娘一进门就觉得邋遢!” 她一边说着,一边又拿起一个花卷塞进江涛手里,“多吃点!路上开车精神点!”
那份原本带着点依依不舍的离愁,瞬间被一种“儿子长大了、知道为未来小家操心”的欣慰所取代。儿子心里装着人,装着小家的未来,这是好事。
吃过早饭,江建国和李秀云一起送江涛到门口。
“路上开车千万小心!累了就在服务区多休息!” 李秀云不住地叮嘱。
“知道,妈。” 江涛应着。
江建国则打开后备箱,和妻子一起,将早已准备好的一堆家乡特产——除了江涛自己收拾的,还有他们特意留出来的熏鱼、腊肠、笋干等,一股脑地塞了进去,直到后备箱被塞得满满当当。
“家里什么都不缺,你在外面别省着,多吃点好的。” 江建国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语气沉稳,“丽芳在那边,你们互相照应着点。”
看着后备箱里沉甸甸的家乡味道和父母关切的脸庞,江涛心头涌起暖流。他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室,系好安全带,摇下车窗,对着窗外的父母认真说道:
“爸,妈,你们在家也保重身体。缺什么,或者需要用钱,一定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该花就花,千万别省着。 我在外面挺好的,你们不用操心。”
“够了够了!哪里花得了那么多!都给你存着呢!” 李秀云连忙摆手。
“你顾好你自己就行!家里有数!” 江建国也沉声道,但脸上的欣慰和放心是藏不住的。
江涛知道,这笔钱足够父母在县城过上相当优渥的生活,他不再多言,笑着挥挥手:“那我走了!爸妈再见!”
引擎启动,车缓缓驶出小院。后视镜里,父母的身影在清晨的薄雾中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转角。
轿车在晨光中驶上通往高速的国道。随着距离县城越来越远,道路变得愈发宽阔,车流也稀疏起来。熟悉的街景被迅速抛在身后,前方是漫长而笔直的高速公路。
车内只有江涛一人。音响里流淌着舒缓的轻音乐,却驱不散这份长途驾驶特有的孤独感。以往和苏晓雯一起返程,路上总有说不完的话,开开停停,在服务区休息、吃东西,仿佛旅途也是甜蜜的延伸。而此刻,只有前方无尽延伸的公路和窗外飞掠而过的、透着冬日萧索的田野。
上午十点多,车子驶入一个大型服务区短暂休息加油。江涛站在车边,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筋骨,迎着微凉的晨风,深吸一口气。他拿出手机,翻到了那个熟悉的号码,按下拨号键。
听筒里只响了两声就被迅速接起,一个带着慵懒睡意、却又无比甜腻、仿佛浸透了蜜糖的声音传来:
“喂~江涛?” 是林丽芳。
“嗯,是我。在路上了。” 江涛的声音也染上了温柔。
“这么快就出发啦?真是归心似箭呢!” 林丽芳吃吃地笑着,那笑声带着钩子,挠得人心底发痒,“我也准备明天一早就从张家界开车往回赶了!等我哦!”
她的声音顿了顿,压得更低,像情人间的耳语,带着浓浓的爱欲和一丝磨人的挑逗:
“对了,江涛……记得把‘子弹’备好……分开这些天……我可是……”
她故意拉长了语调,带着慵懒的笑意:
“……我可是‘长胖’了好几斤,就等着你回来好好给我‘消耗’掉呢……”
这赤裸裸的暗示,如同电流般瞬间窜过江涛的脊背,点燃了他身体深处的火焰。他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喉结滚动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深谙其意的弧度,声音也低沉了几分,带着同样明确无误的回应:
“知道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笃定:
“已装满。”
电话那头传来林丽芳一声满足又带着媚意的轻笑:“真乖~等我。”
简短的通话结束,空气里仿佛还残留着那暧昧的电波涟漪。江涛收起手机,坐回驾驶室。方才的疲惫似乎一扫而空,体内涌动着某种亟待释放的燥热和力量。他不再耽搁,发动车子,驶出服务区,汇入高速的车流。这一次,他不再像来时那般走走停停,目标明确,车速稳定而迅捷地朝着那座南方的繁华都市驶去。
下午四点多,车子稳稳地驶入“江畔豪庭”熟悉的地下车库。阔别了近十天的“家”,带着一股清冷的、无人居住的空寂感。
江涛提着行李和那堆沉甸甸的特产,乘坐电梯回到自己的家。推开厚重的实木大门,宽敞而精致的客厅映入眼帘。阳光透过落地窗斜射进来,细微的尘埃在光柱中飞舞。
没有片刻休息。他放下东西,脱下外套,换了舒适的居家服,立刻开始了他的“大扫除”计划。
他首先将客厅、餐厅、书房所有的窗户都大大敞开。初春广州温暖湿润的风,带着珠江的气息鱼贯而入,迅速驱散了室内沉闷的空气。接着,他走进主卧。那张宽大的双人床是重点目标。他利落地将厚重温暖的羽绒被芯从被套里拆出来,又将贴身睡过的床单、枕套、被套全部抱了起来。
抱着这一大堆织物,他走向宽敞的南向阳台。这里是阳光最充足的地方。他将被芯平整地搭在专用的晾晒架上,让温暖的阳光毫无保留地拥抱它,杀灭可能存在的尘螨,也晒出阳光的味道。床单、被套、枕套则被他一股脑地塞进了那台静音高效的大容量滚筒洗衣机里。
按下启动键,洗衣机发出低沉的嗡鸣。江涛没有停歇,转身回到屋内。然后是拖地,加了清香型清洁剂的温水,一遍遍细致地擦拭过光洁的地板。厨房的灶台、水槽、冰箱被彻底清洁擦拭;卫生间的镜子、台盆、淋浴间也焕然一新。
时间在专注的洒扫中悄然流逝。当洗衣机发出清脆的提示音,晚霞已经将天空染成了绚烂的橘红色。江涛将洗得干净蓬松、散发着阳光和洗涤剂清香气息的床单被套取出,仔细地在阳台的晾衣架上铺展开来。晚风拂过,轻柔的织物像白色的风帆,在夕照中轻轻飘荡。
做完这一切,窗外已是华灯初上。偌大的城市被璀璨的灯火点亮,珠江的游轮闪烁着霓虹,勾勒出这座不夜城的繁华轮廓。
江涛站在干净整洁、弥漫着清新空气和淡淡阳光气息的客厅中央,环顾四周。所有的窗明几净,所有的物品归位,空气中只有他和她未来将要共享的这个空间的宁静。
他这才感到一阵强烈的疲惫感袭来,身体也发出饥饿的信号。走进厨房,给自己简单煮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坐在餐厅明亮的灯光下,安静地吃完。
墙上的挂钟指针,不紧不慢地走向晚上九点。
夜,更深了,也更静了。
所有的喧嚣和匆忙都已沉淀。所有的准备都已就绪。
江涛冲了个热水澡,洗去一天的尘埃与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