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尔曼老萨满那布满皱纹和油彩的脸上,肌肉剧烈地抽搐了一下。他浑浊的眼中,愤怒、恐惧、挣扎以及一丝深埋的愧疚交织翻滚,最终化为一声几乎听不见的、带着血腥味的叹息。“你们……不该来。”他声音干涩,手中的骨杖因用力而微微颤抖,“更不该……看到‘赫图鲁’的真相。”
逃离裂谷后的第二日黄昏,云芷和千面藏身于赤焰山外围一处废弃的矿洞中。追捕的风声依旧很紧,北戎士兵和萨满的巡逻队明显增多,盘查也更为严厉。硬闯无望,智取需机。云芷判断,那位两次现身、眼神复杂的老萨满库尔曼,或许是唯一的突破口。她让千面利用易容术和潜伏技巧,设法截住了库尔曼单独前往一处小型祭祀点巡祭的时机,并传递了一个隐晦的、关于“山灵痛苦”与“传统亵渎”的信息。
此刻,在矿洞深处,摇曳的火把光芒下,库尔曼被“请”到了这里。他没有带随从,显然也在进行某种冒险的试探。
千面(守在洞口,警惕地感知着外面的动静,同时留意着洞内的交谈)。
云芷(没有以武力胁迫,而是平静地坐在库尔曼对面,开门见山):“大师认得‘赫图鲁’,也认得它正在承受的痛苦。以圣山生灵为祭,扭曲其意志,这真的是北戎先祖所允许的‘传统’吗?还是说……有人假借‘强大’之名,行亵渎之实?”
库尔曼(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戳中了最深的痛处,他死死盯着云芷):“你懂什么?!那是……那是‘国师’带来的力量!是为了让北戎崛起,是为了对抗你们中原人的必要牺牲!赫图鲁……它会理解,会荣耀……” 但他的声音却越来越低,带着明显的心虚。
云芷(目光清澈,仿佛能看穿他灵魂的动摇):“荣耀?我看到的只有无尽的痛苦与毁灭。那股力量充满了混乱与暴戾,绝非正道。当赫图鲁被彻底扭曲、失去控制之时,最先反噬的,恐怕就是赤焰山脚下你们的族人。大师,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地脉之灵的反噬会有多可怕。”
(库尔曼的脸色变得惨白。他当然清楚,历史上并非没有试图强行掌控地脉之灵而招致毁灭的例子。那将是山崩地裂,赤焰喷发,千里焦土的惨剧。)
库尔曼(挣扎着):“可是……国师的力量,大祭司的意志……我们无法反抗……”
云芷(向前倾身,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与说服力):“不需要正面反抗。只需要……一点‘疏忽’,一点‘信息’。告诉我们那个阵法的核心弱点,或者,在关键时刻,为我们争取一点点时间。我们只想取走维持那扭曲平衡的‘赤阳金莲’,解救赫图鲁,也解除悬在你们头顶的利剑。这对北戎,对圣山,都是救赎。”
(洞内陷入长时间的沉默,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库尔曼粗重的喘息。他内心的天人交战几乎写在脸上。)
最终,库尔曼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坐下去,声音沙哑得如同破布摩擦:“阵法……核心在……金莲根部与锁链连接的那九枚‘噬阳钉’……若能同时……拔除其中三枚以上……阵法便会短暂失衡……赫图鲁的力量会本能地冲击束缚……那是唯一的机会……”
他猛地抬头,眼中带着最后的警告和一丝恳求:“但守护阵法的,除了萨满,还有国师派来的‘黑袍使者’!他们比我们更精通那些邪恶的符咒!而且……巴图少主因为上次的事情,已经怀疑你们,他可能会擅自行动,打乱一切!你们……好自为之!”
说完这些,他像是耗尽了所有勇气,挣扎着站起身,步履蹒跚地向外走去,消失在矿洞外的夜色中。
(千面走到云芷身边,低声道):“阁主,他的话能信几分?”
云芷(目光深邃):“七分真,三分自保。他透露了关键信息,但也强调了困难,是想让我们知难而退,或者……借我们的手,去做他不敢做的事。” 她站起身,“噬阳钉……黑袍使者……还有巴图这个变数。我们需要重新计划了。”
然而,就在云芷和千面准备商讨下一步行动时,矿洞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刻意压低的鸟鸣声——是负责外围警戒的赵锋手下发出的紧急信号!
(千面脸色一变):“有情况!”
两人瞬间隐匿到洞口阴影处。只见不远处,一队约莫二十人、装备精良的黑衣人,正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朝着矿洞方向合围而来!他们行动间带着一种训练有素的默契,身上散发着阴冷的气息,与北戎士兵和萨满截然不同!
(为首的一人,身形高瘦,同样笼罩在黑袍中,但气息远比桑泉村那个摇铃铛的黑衣人更加强大和深沉。他抬起头,兜帽下似乎有两道冰冷的目光扫过矿洞。)
千面(倒吸一口凉气):“是幽冥殿的人!他们怎么会找到这里?!库尔曼出卖了我们?”
云芷(眼神冰冷,灵觉全力张开):“不像。他们的行动路线很明确,是直接冲着我们来的。恐怕……我们之前潜入裂谷时,就已经被某种我们未能察觉的手段标记了。”
(那黑袍首领抬起一只手,做了一个包围的手势。他身后的黑衣人立刻散开,动作迅捷如豹,封死了所有可能的退路。)
黑袍首领(用一种带着金属摩擦感的怪异腔调开口说道,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洞中):“里面的朋友,是自己出来,还是让我们‘请’你们出来?阴钥的持有者……我们对你了无生趣的躯体,比对那枚钥匙本身,更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