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洪荒圣朝转入内部沉淀,全力消化千界晶壁系收获之际,无垠混沌的另一隅,一片曾被上古大战波及、法则破碎、星辰寂灭的残破宇宙深处,正悄然发生着变化。
这片被混沌遗弃之地,原本只有永恒的死寂与偶尔游荡的、被混沌之气侵蚀扭曲的魔物。然而此刻,一点微弱的、却异常坚韧的金色佛光,如同在无边墨色中晕开的淡金涟漪,正缓缓扩散开来。
佛光的源头,是一座悬浮于破碎大陆碎片之上的奇异净土。它并非洪荒佛门的庄严宝刹,也非极乐世界的七宝莲池,而是由无数破碎的星辰核心、扭曲的法则脉络以及某种寂灭空无的意境强行糅合、重塑而成。地面铺陈着暗金色的砂砾,如同凝固的血液,空中漂浮着虚幻的婆罗花影,却散发着凋零与轮回的气息。中央一座孤峰之上,矗立着一座看似古朴、实则蕴含着大寂灭、大解脱意味的暗金寺庙匾额上,以大道符文书写着四个字——寂灭净土。
接引道人与准提道人,这对昔日的西方教教主,如今的混沌流亡者,便端坐于这净土核心的十二品寂灭莲台之上。他们周身的气息比之逃离洪荒时更加深邃内敛,少了几分急躁,多了几分历经磨难后的沉淀与某种近乎冷酷的平静。那是一种勘破繁华、直指万物终焉的“寂灭”道韵。
“师兄,此地虽荒芜,却正合我寂灭大道之意。破碎的法则,绝望的生灵,皆是聆听我法之良材。”准提道人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磁性,能抚平躁动,却也引人沉向永恒的静谧。
接引道人面容悲苦更甚以往,眼神却如同古井,映照出万物最终的归宿。“众生皆苦,混沌亦是无边苦海。唯寂灭,可得大解脱,大自在。”
他们的教义,在这片充满失落与绝望的残破宇宙中,找到了滋生的土壤。西方二圣施展大法力,以寂灭佛光净化(或者说同化)那些游荡的混沌魔物,将它们扭曲的形态重塑为身披暗金袈裟、眼神空洞、唯有虔诚的“护法金刚”。他们穿梭于破碎的星辰之间,寻找那些在宇宙崩坏中幸存下来、却失去家园与希望的生灵残部。
对于这些在生死边缘挣扎、目睹世界毁灭的灵魂而言,西方二圣所宣扬的“寂灭超脱”、“放下执念”、“归于净土”的理念,拥有着一种难以抗拒的诱惑力。它提供了一条看似可以摆脱永恒痛苦的精神出路。
一座漂浮的破碎神殿前,聚集着数百名衣衫褴褛、眼神麻木的流亡者。他们来自一个被混沌潮汐吞噬的古老文明。准提道人显化万丈寂灭法身,口诵真言,梵唱之音不再充满生机,而是如同暮鼓晨钟,敲响在万物终结的黄昏。
“观诸相非相,万法终归空寂。舍却执着,方证菩提。入我净土,得大安宁,免轮回之苦,脱混沌之劫……”
暗金色的佛光如同温暖的潮水,包裹住那些流亡者。他们脸上的痛苦与迷茫在佛光中渐渐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放下一切的释然与平静,眼神变得与那些护法金刚一般虔诚而空洞,朝着寂灭净土的方向叩拜,成为新的信徒。
寂灭之道,于绝望中蔓延。
这些被度化的流亡者与护法金刚,构成了“寂灭净土”最初的信徒与防卫力量。西方二圣以其无上手段,开始改造这片残破宇宙,将更多破碎的星辰炼入净土,构筑防御阵法,俨然将这里经营成了一个在混沌中立足的、与洪荒圣朝风格迥异的独立势力。
他们的存在,以及那不断扩张的、带着强烈“度化”与“归寂”意味的寂灭佛光,如同混沌中一道不和谐的变奏曲,隐隐与远方那散发着蓬勃生机、人道光辉与征服意志的洪荒圣朝形成了某种无形的对峙。两种截然不同的理念,在这无垠混沌中,划下了清晰的界限。
然而,西方二圣的目光,似乎并不仅仅局限于经营这片净土,或是与洪荒圣朝进行理念之争。
寂灭净土深处,一座由无数禁制笼罩的密室内。接引与准提面前,悬浮着一面由混沌黑玉打磨而成的宝镜,镜面中光影模糊,正显现出一些极其隐晦、充满了混乱与吞噬意味的法则轨迹碎片。这些碎片,是他们耗费巨大代价,通过特殊渠道,从靠近“虚无深渊”的区域收集而来。
“那殷星小儿气运滔天,竟能寻得‘世界石’,获完整海图,更兼吞并千界,势大难制。”准提道人看着镜中那些令人不安的轨迹,眼神闪烁,“然这‘虚无深渊’,连那巡天者都可能折戟沉沙,其中蕴含的大恐怖,或许……亦蕴藏着大机缘。”
接引道人缓缓拨动掌中一串由寂灭星辰核心打磨的念珠,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寂灭之极,或近虚无。深渊之力,若能为我所用,或可助我寂灭大道圆满,届时……洪荒,亦不过一较大之苦海,当入寂灭。”
他们不仅在传播教义,更在暗中搜集一切与“虚无深渊”相关的信息。那来自深渊方向的、断断续续的求救信号,他们似乎也捕捉到了一些蛛丝马迹,并对此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兴趣。
一道暗金色的流光穿过密室禁制,落在准提道人手中,化作一枚玉简。他神识扫过,眼中精光一闪。
“师兄,有新发现。我们在深渊外围布置的一枚‘寂灭梵种’,传回了一些有趣的波动……似乎有某种强大的‘禁锢’之力,正在深渊内部运作,其性质……与我等寂灭大道,竟有几分暗合之处。”
接引道人抬了抬眼皮,那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些许明显的波动。
混沌的暗流,从未停歇。圣朝在明处沉淀积累,而在这被遗忘的角落,另一股基于“寂灭”与“虚无”的力量,也在悄然滋生,并将目光投向了那片连虫族都视为巢穴的禁忌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