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栅栏外透出一点幽蓝的光，像是从地底渗上来的星火。我捏紧了衣袋里的纸条，指腹蹭过折痕，那串数字硌着皮肤，像在提醒我什么。江逾白的手撑在我前方，锈铁刮过他的虎口，血珠顺着掌纹滑下去，滴在通风管接缝处。
我没吭声，只是把身子往前挪了半寸，膝盖压着灰尘蹭过去。
他回头看我一眼，声音压得很低：“前面是老天文台。”
我没应，但心跳快了一拍。这个名字我听过，在高二地理课上，老师提过一句，这栋楼曾是观测站，后来废弃了，连电路都断了。可现在，那点蓝光稳定地亮着，像是有人重新接通了电源。
我们推开最后一段栅栏，翻进一个斜坡。地面是老式木地板，踩上去有轻微的震颤。头顶的穹顶裂了一道缝，夜空漏进来，正中央悬着一片投影——2015年9月17日的星图，分毫不差。
我从口袋掏出那张纸，对照着星象的位置。经纬度、时间，全都吻合。
“这就是终点。”我说。
江逾白没接话，目光扫过四周。星象仪静止在角落，底座上刻着一行小字：“给第二名。”
我走过去，蹲下身。铁盒卡得很紧，边缘锈住了。我用力掰开，里面是一本皮面摄影集，封面上没有名字，翻开第一页，照片里是我蹲在教学楼后喂猫的背影，日期是高一开学第三天。
往后翻，每一张都是我。
走廊上低头走路的我，食堂里独自吃饭的我，图书室里打瞌睡的我。背面全有字，不是日期，是情绪。
“嫉妒。”
“她怎么敢和他说话？”
“为什么每次他都在看她？”
笔迹越来越用力，纸面都被划破了。
我翻到最后一页，照片是三天前，我站在公告栏前看成绩，江逾白站在我身后两米远，目光落在我后脑勺上。背面写着：“我输了。”
门轴吱呀一声。
苏倩倩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张打印纸，脸色发白。
“我本来想发到论坛。”她开口，声音很稳，“七百多张照片，配上‘心机女攀附学霸’的标题，够你身败名裂了。”
我没动，摄影机还摊在膝上。
“但我看了你和他走过的那些路。”她走近几步，把纸扔在地上，“每一个巧合，每一个‘偶遇’，全被他记下来了。他不是喜欢你，他是把你的人生当成了他的计划。”
我低头看那张纸。
Ip地址追踪报告，匿名曝光帖的源头，定位在江逾白家的别墅服务器。
“这个地址……”我抬头看他。
江逾白眉头一皱：“不可能。”
“你觉得我会伪造？”苏倩倩冷笑，“我查了三次。发帖时间是高三月考那天，你爸的私人网络日志显示，当晚有外部设备接入，但你本人不在家。”
我盯着他。
他站在原地，衬衫袖口还沾着通风管的灰，手臂上的擦伤渗着血。可他的表情太冷静了，冷静得不像被揭穿，倒像是……早有准备。
“你说你知道一切。”我慢慢站起来，“包括我现在心跳是每分钟87下。可你怎么可能知道？除非——”
话没说完，脚下的地板猛地一沉。
星象仪开始旋转，速度越来越快，投影的星空扭曲成旋涡。地面裂开几道缝隙，露出下方黑漆漆的机房。江逾白一把拽住我手腕，往墙边拉。
“别过去！”他低喝。
苏倩倩却没动，她站在原地，看着我们，忽然笑了：“你们继续逃吧。证据我已经交了。”
她转身要走。
“等等！”我喊住她，“你为什么要现在交出来？”
她回头，眼神复杂：“因为我不想赢一个已经被安排好一切的人。”
说完，她推开门，身影消失在黑暗里。
地板又塌了一块，离我们不到半米。江逾白迅速环视四周，目光落在墙角的通风井——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圆形出口，通向楼下。
“你从这儿走。”他说。
“你呢？”
“我得关主控阀，不然整栋楼都会塌。”
“任务一还没完成。”我抓住他手臂，“不准再一个人扛着所有事。”
他看着我，眼神有片刻松动。
可下一秒，轰鸣声从地底传来，天花板开始倾斜。他猛地将我抱起，一步跨到通风井前。
“去找真相！”他把我塞进去。
我伸手想抓他，只扯下他袖口的一角布料。金属盖砰地合上，我在狭窄的管道里翻滚着往下坠。
风在耳边呼啸。
我死死攥着那张Ip报告，指节发白。
管道尽头是光。
接着是水。
我砸进泳池，冷水瞬间灌进鼻腔。挣扎着浮出水面，大口喘气。头顶是露天泳池的夜空，水面漂着几片落叶。
我抹了把脸，低头看手里的纸。
它湿透了，墨迹晕开。
可就在水浸透纸面的瞬间，原本空白的背面，浮出一行细小的字——用隐形墨水写的，遇水显现。
“匿名者：JYb”。
我僵在水里。
JYb。
江逾白。
不是服务器被黑，不是外部入侵。
是他自己。
他就是那个匿名曝光的人。
高三那场月考，我的卷子被撕，流言四起，有人说我作弊。后来帖子突然消失，我以为是学校删的。可原来，是他发的。
他亲手把我推上风口浪尖，又在最后关头救我。
为什么？
我攥紧纸条，指尖发颤。
泳池边的灯突然亮了。
一道影子投在水面。
我猛地抬头。
有人站在池边，俯视着我。
不是江逾白。
是个穿白衬衫的男生，手里拿着一把伞，伞尖滴着水。
他弯腰，伸手递给我一条毛巾。
“你比他预计的，早到了三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