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握着那支笔,金属的凉意贴着掌心。江逾白走在前面,脚步不急不缓,像是早就知道我会跟上来。
他推开舞蹈教室的门时,阳光正斜照进来,光柱横切过地板,浮尘在其中缓缓游动。我没有停下,径直走进去,目光扫过角落的钢琴和墙上的镜子。这间教室和记忆里几乎一模一样,连把杆的高度都没变。
“你早就准备好了,对吧?”我问他。
他站在投影仪旁,没回答,只是轻轻按下了开关。一道光束投射而出,墙上瞬间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数字与坐标,交织成一张巨大的光网,像星图,又像某种密码。
我走近了些,盯着其中一个闪动的红点。数字下方标注着时间——2015.09.17 07:43:17。那是我第一次在走廊捡起他掉落的笔,系统弹出任务的瞬间。
“这些……都是任务触发的时间和地点?”我低声问。
“是。”他说,“每一个你完成的互动,我都记录了下来。不是为了控制你,而是想把我们走过的每一步,变成可以触摸的东西。”
我沉默地看着那张光网。它太完整了,完整得让人不安。食堂、图书室、器材室、教学楼……所有场景都被精确还原,连角度都像是从监控里截取的。
“为什么偏偏是这里?”我转身看向他,“为什么不选别的地方?”
他看着我,眼神很静,“因为这是你第一次在人群里抬头看我的地方。”
我怔了一下。
那天是高一开学典礼后的舞蹈排练,我站在后排,不小心踩到了前面同学的脚。她回头瞪我,我低头道歉,抬头时,正撞上站在窗边的他。他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像在安抚。
那是系统发布的第二个任务:与江逾白产生目光接触,+1分。
原来他也记得。
我收回视线,重新看向墙面的光网。心跳微微加快。这不是浪漫,不是告白,而是一场测试——一场关于信任、记忆和选择的测试。
“输入密码的人必须是我?”我问。
“必须是你。”他说,“只有你,才能解开属于我们的答案。”
我深吸一口气,手指在投影前缓缓移动。光点随着我的动作轻微闪烁,像是在回应。我闭上眼,回忆那个清晨的走廊,阳光从楼梯口照进来,我弯腰去捡报名表,抬头时,他的影子落在瓷砖上。
那一刻的经纬度是多少?
我记得监控室调出录像时,老师随口提过一句:“东经116.38,北纬39.90。”时间是早上七点四十三分十七秒。
我睁开眼,将这串数字输入光网中央的空白框。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光网骤然收缩,所有坐标点向中心汇聚,最终凝聚成一道细线,直指教室角落的柜子。咔的一声,柜门弹开。
里面躺着一枚戒指。
银色戒托上镶嵌着星芒切割的钻石,在投影光下折射出细碎光芒,像把银河揉进了金属里。我伸手取出,指尖触到内圈的刻字——Lx?JYb 2015.09.17-∞。
日期,正是任务启动的那一天。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头顶的警报突然响起。
红光开始频闪,地面微微震颤,像是某种机械正在启动。我把戒指攥进掌心,迅速后退一步,“怎么回事?”
江逾白已经朝我走来,神色未变,“别慌。”
“这根本不是演习?”我盯着他,“你早就知道会这样?”
“我知道一切。”他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包括你现在心跳是每分钟87下。”
话音未落,地板猛地倾斜,我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后倒去。他一步上前,手臂穿过我的膝弯与背脊,稳稳将我抱起。
“抓紧。”他说。
我本能地搂住他的脖子,体温透过衬衫传来。他抱着我快步走向墙角,另一只手猛地掀开通风口的金属盖板。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迟疑。
“你以前也这么做过?”我贴着他耳边问。
“高二那次地震演习。”他低头看我一眼,“别人在跑,我在记逃生路线。从那天起,我就知道,如果有一天你要走这条路,我得比所有人快。”
我心头一震。
他还记得。
那个没人当真的演习,他当真了。就像他把每一次任务都当真了一样。
他把我先塞进通风管,自己随后翻入,转身拉上盖板。警报声被隔绝在外,只剩下我们轻微的呼吸声在狭窄空间里回荡。
“接下来去哪儿?”我问。
他没答,只是伸手握住我的手腕,掌心朝上,然后将那枚戒指轻轻放在我手中。
“现在它属于你了。”他说,“但只有你愿意戴上的那一刻,才算真正开始。”
我低头看着戒指,光从缝隙里漏进来,照在钻石上,碎光跳动。我想起那些年错过的对视,想起他藏在人群里的目光,想起食堂洒落的饭菜、图书室永远续借的书、器材室沾着机油的手。
他不是在等我回应。
他是在等我醒来。
“你说系统过期了。”他忽然开口,“那现在,你是发布任务的人。”
我抬眼看他。
“那你有没有想过,”他声音低了些,“第一个任务该是什么?”
我盯着他,慢慢扬起嘴角。
伸手将戒指套上无名指,金属贴着皮肤,微凉。
然后我凑近他耳边,轻声说:“任务一——不准再一个人扛着所有事。”
他呼吸一顿。
我收回身子,靠在通风管壁上,看着他,“下一个任务,等我慢慢想。”
他没说话,只是伸手,指尖轻轻擦过我的指节,停在那枚戒指上。
“好。”他说。
我们开始向前爬行,金属管壁冰凉,膝盖压着细小的灰尘。前方隐约有光,但还不知道通向哪里。
爬到一半时,我忽然察觉不对。
身下的管道传来规律震动,频率稳定,像是某种程序在运行。我停下动作,侧耳倾听。
江逾白也停了下来。
“这不是普通的通风管。”我说。
他点头,“它连接着整个旧教学楼的备用线路。”
“所以你连这条路线都设计过?”
“不是设计。”他纠正,“是重建。你走过的每一条路,我都走了一遍。”
我看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忽然笑了下,“你真是个疯子。”
“嗯。”他应得坦然,“但只为你疯。”
我们继续向前,速度放慢。前方的光渐渐清晰,是一扇半开的铁栅栏。
就在我伸手准备推开时,江逾白突然按住我的手腕。
“等等。”他说。
我回头。
他盯着栅栏缝隙,眼神微凝。
“怎么了?”
他没答,而是缓缓抽出随身的笔记本,翻开一页,快速写下几个数字,然后撕下来递给我。
纸上写着:116.38, 39.90 \/ 07:43:17 \/ Lx-JYb-001。
“这是什么?”我问。
“新的坐标。”他说,“如果你现在打开它,会看到我们没走过的那条路。”
我皱眉,“什么意思?”
他伸手,轻轻抚过我的无名指上的戒指,“你已经解开了过去的谜题。现在,要不要看看未来可能的样子?”
我盯着那张纸,心跳忽然加快。
手指收紧,纸张边缘微微卷起。
江逾白望着我,声音极轻:“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