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脸上的笑僵了僵,眉头一下皱起来:
“定北侯?哪个定北侯?莫非是十年前贪墨军饷那档子事里,被太后硬保了下来,后来遭报应死在北疆的那个姓林的?”
秦云桥没吭声,算是默认了。
老太太坐不住了,拍着大腿直念叨:
“哎哟!怎么是他家的闺女?当年那事闹得多大啊!满京城谁不知道他家名声?”
“贪墨军饷那可是杀头的死罪啊,虽说太后当时掌权保了他,但背地里谁不戳脊梁骨?”
“儿子啊,你娶这么个媳妇进门,外头不得说咱们秦家急着攀高枝,连名声都不顾了呀?”
她越说越急,刚才畅想风光的劲儿全没了,拉着秦云桥的手不放:
“再说了,这婚事也太赶了些!你前儿个才跟江氏和离,这屁股还没坐热呢就要娶新媳妇。”
“这也太扎眼了!外头人该怎么嚼舌根?说咱们秦家薄情寡义,刚休了妻就迫不及待添新人?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搁啊!”
秦云桥被老太太说得没了脾气,眉头皱得死紧,他何尝不知道这事扎眼又扎手,
太后赏了他一支老参,就把他后半辈子给包圆了,可他也没得选呐。
“母亲,这是太后的意思……”
这关系到自己儿子后半辈子的事,老太太张口就怼了回去:
“糊涂!太后还能替你入洞房不成?”
话出口才反应过来,娶林婉柔进门的事怕是成了定局。
老太太神色有些恹恹的,咕哝道:
“娶林家姑娘咱也认了,可前后不过5天时间,连点准备的功夫都没有。”
秦云桥好言劝道:
“母亲,咱们只需要把聘礼抬去林家,再把侯府后院收拾干净,宴客迎亲便是。”
老太太白了他一眼:
“你说得轻巧,你当娶媳妇是赶集买白菜呢?早上看中了下午就能拎回家?”
她瞅着秦云桥,放软语气商量道:
“云桥啊,这婚事能不能缓缓?哪怕等上个一月半载呢?再者说,定北侯家的闺女……咱们真要娶进门?这往后走亲访友的,人家指不定怎么背后议论呢!”
秦云桥看着老太太急得满脸通红的样子,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他何尝不知道仓促,但太后金口玉言,哪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可这些朝堂上的身不由己,跟老太太说不清,只能温声安抚:
“母亲别急,太后赐婚自有她的道理,咱们照办就是。至于名声,有太后撑腰,旁人也不敢多说什么。”
老太太哪里听得进去,直跺着脚:
“撑腰归撑腰,唾沫星子也能淹死人啊!我这就去让账房备礼,明儿我亲自去趟定北侯府,跟他们商量商量,能不能把日子往后挪挪?哪怕推半个月也行啊!”
秦云桥赶紧按住她:
“母亲别去,太后定的日子,哪能说改就改?咱们照做便是,日子长了,外头的闲话自然就散了。”
老太太瞅着他一脸无奈,知道这事怕是没得商量了,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回榻上,嘴里还嘟囔着:
“这叫什么事啊……好好的婚事,怎么就沾了这么些糟心事……”
老太太一肚子委屈,瞥了眼那锦盒,又是叹气又是摇头:
“我当是什么天大的好亲事,人家一支参就换个继室进门,你倒好,收了支参就把自己卖了?还是娶这么个烫手山芋!”
秦云桥被老太太说得脸一阵红一阵白,正想辩解,就见老太太往榻上一靠,
“罢了罢了,你乐意往火坑里跳我也拦不住。
反正三日后拜堂时,我就往祖宗牌位前多烧两炷香,求列祖列宗保佑,别让新媳妇把侯府搅得比菜市场还热闹!”
娘俩正烦躁间,小厮匆匆跑进来:
“老夫人,侯爷,宫里来人了,说是太后娘娘派来的嬷嬷,已经到前厅了,说是把林姑娘的庚帖送来。”
秦云桥猛地站起身,眉头拧成了疙瘩。
他前脚才刚回府,太后后脚就派人来送庚帖,这太后动作也太快了,这是生怕他反悔,派人来盯着他了?
秦云桥彻底没了脾气,他理了理衣襟:
“知道了,我这就去。”
走到前厅,果然见一位穿着青色素裙的嬷嬷正端坐在椅子上喝茶,见他进来,不卑不亢地行了个礼:
“老奴见过侯爷。太后娘娘吩咐,让老奴把林姑娘的庚帖送来。顺便看看新房布置在哪里。”
说着递过一个红绸包裹的帖子。
秦云桥接过庚帖,说道:
“有劳嬷嬷了,新房在后院,我这就差人布置,请太后娘娘放心。”
嬷嬷点点头,又叮嘱了几句婚礼的细节,临走时意味深长地说:
“侯爷,林姑娘是太后娘娘的心头肉,婚事办得风光些,太后娘娘脸上也有光不是?”
送走嬷嬷,秦云桥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回了书房。
他打开庚帖,只见上面写着林氏的生辰八字,字迹娟秀,倒是透着几分女儿家的温柔。
只是不知道这个即将过门的林氏,她究竟是个温顺的棋子,还是个扎人的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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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日头爬得正高,晌午刚过,景安侯府就开始忙碌起来,下人们忙着准备婚事,一派喜庆景象。
老太太正忙着清点聘礼,门口就传来丫鬟们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本就一肚子委屈的老太太听见动静没好气地掀了帘子:
“吵什么?赶着投胎啊?”
门口的小丫鬟吓得一哆嗦,结结巴巴回话:
“老……老夫人,是……是江夫人来了,带着县主府的人,说要来清点嫁妆账目。”
“江氏?”
老太太眉毛竖得老高,放下单子就骂,
“她还有脸来?刚和离就急着搬东西,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咱们侯府亏待了她不成?这是要把侯府的脸面撕下来踩啊!”
正说着,院门口已经传来脚步声。
江氏一身简单的湖蓝色裙子,样式简单,料子却是极好。
头发简简单单挽了个髻,头上仅仅一支羊脂白玉簪,玉质温润通透,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身后跟着周嬷嬷、县主府的管事嬷嬷和四个精壮仆役,手里还捧着账册和算盘,瞧着倒比在侯府时多了几分精神,少了几分隐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