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雷”火箭炮的首次怒吼，如同在沸腾的油锅里泼入了一瓢冰水，瞬间在日军进攻集群的后方炸开一片死亡地带。那覆盖性的猛烈爆炸和冲天而起的烟柱，不仅给日军造成了实实在在的伤亡，更带来了巨大的心理震撼。正面进攻的日军前锋部队，攻势为之一滞，许多士兵惊愕地回头，望着后方那片被烈焰和浓烟吞噬的区域，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八路军阵地上的压力骤减，战士们趁机猛烈开火，用手榴弹和刺刀将冲到眼前的敌人狠狠揍了回去。
“打得好！炸死这帮狗娘养的！”王猛在指挥部里狠狠一挥拳头，脸上因激动而泛红。这新式武器的威力，超出了他的预期。
然而，林枫举着望远镜的手却稳如磐石，脸上没有丝毫轻松。“飞雷”的打击效果固然显着，但他看得更清楚——日军的混乱是短暂的。其基层军官和军曹的嘶吼声很快压过了爆炸的余音，残存的士兵在严厉的督促下，迅速重新组织起来，并未出现大面积的溃退。更重要的是，日军后方的炮兵观察哨显然捕捉到了“飞雷”发射时那明显的尾烟和声光特征！
“命令‘飞雷’阵地，立刻转移！快！”林枫对着电话低吼，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
他的预感是正确的。
几乎就在“飞雷”发射阵地的官兵们刚刚开始拆卸发射架，准备撤离时，尖锐的呼啸声便由远及近！日军的报复性炮火到了！不同于之前针对前沿阵地的精准拔点射击，这次落下的炮弹更加密集，覆盖范围更广，显然是日军集中了大队乃至联队级别的火炮，进行的一次覆盖性急袭！
“轰！轰！轰隆——！”
炮弹如同冰雹般砸在“飞雷”阵地及其周边区域，炸起冲天的泥土和硝烟！虽然大部分官兵在林枫的严令下已经提前开始疏散，但仍有数名动作稍慢的战士和部分未来得及转移的备用弹药，被吞噬在猛烈的爆炸中！
“报告！‘飞雷’一号阵地遭敌炮火覆盖！伤亡情况正在统计！发射架部分受损！”通讯参谋的声音带着痛惜和愤怒。
首战告捷的喜悦，瞬间被这残酷的现实冲散。所有人都意识到，关东军不仅进攻凶狠，其反应速度和反击的凌厉程度，更是前所未见！
“‘飞雷’暴露了，敌人有了防备，下次使用必须更加谨慎，发射后必须立刻转移！”林枫沉声道，心在滴血，但语气依旧冷静。这就是硬仗，任何疏忽和侥幸，都会付出血的代价。
日军的全面进攻，虽然因“飞雷”的干扰和八路军各部的顽强抵抗而未能达成突破，但其展现出的强大实力和韧性，给根据地防线带来了空前的压力。战斗从清晨持续到午后，整个鹰嘴峰主阵地及两翼，几乎每一寸土地都经历了反复的争夺和炮火的洗礼。
阵地前，日军的尸体和损毁的装备堆积如山，但八路军的伤亡同样惨重。许多连队减员超过三分之一，弹药消耗巨大，战士们疲惫不堪，许多人是靠着顽强的意志力才勉强支撑在战位上。
林枫和王猛不断调整着部署，将最后的预备队填进岌岌可危的缺口，后方动员的民兵和担架队冒着炮火往前线输送弹药和抢救伤员。周文博也亲自到前沿进行鼓动，稳定军心。
这是一场意志与实力的硬碰硬较量，每一分每一秒都充满了铁与血的味道。
关东军旅团长山口岸介显然对首日进攻未能取得决定性战果极为不满。在下午时分，他调整了战术，不再进行全线猛攻，而是集中所有炮火和精锐部队，对鹰嘴峰防线中段一个相对突出、代号“钉子”的高地，发起了丧心病狂的持续猛攻！
“钉子”高地扼守着通往根据地腹地的要道，一旦失守，整个防线就有被从中劈开的危险！守卫这里的是王猛手下最能打的一个主力连，连长外号“赵铁锤”，以敢打硬仗、恶仗着称。
日军的炮火如同发了疯一般，几乎将“钉子”高地的山头削低了一层！土木工事被夷为平地，战士们只能依托弹坑和岩石缝隙进行抵抗。炮火延伸后，日军以中队为规模，轮番发起波浪式冲锋！
赵铁锤带着全连官兵，打退了敌人一次又一次的进攻。子弹打光了，就用手榴弹；手榴弹扔完了，就用刺刀、枪托、乃至石头！阵地前躺满了日军的尸体，但八路军的伤亡也在急剧上升。
“报告！一排长牺牲！”
“三班只剩五个人了！”
“连长！子弹快没了！”
坏消息不断传到连指挥部。赵铁锤自己也挂了彩，额头被弹片划开一道口子，鲜血糊住了半张脸，他随手用脏兮兮的绷带一缠，嘶哑着嗓子吼道：“告诉同志们！就是剩下最后一个人，也要给我钉死在阵地上！人在阵地在！”
战斗到了最残酷的时刻。林枫在指挥部里，通过望远镜能看到“钉子”高地上那几乎被硝烟完全笼罩的景象，能听到那边传来的、如同爆豆般从未停歇的激烈枪声和爆炸声。他的心紧紧揪着。
“不能再这样硬顶了！”林枫对王猛说道，“‘钉子’高地守军快打光了！必须把他们撤下来，用炮火覆盖高地，然后组织反击！”
“可是……高地一丢，防线就出现缺口了！”王猛急道。
“暂时的后退是为了更好的反击！”林枫目光锐利，“命令炮兵，集中所有炮弹，准备对‘钉子’高地实施覆盖！命令预备队最后那个排，做好准备，炮火一停，立刻发起反冲击，把高地给我夺回来！告诉赵铁锤，交替掩护，逐步后撤到第二道防线！”
这是一个冒险的决定，但也是目前唯一能保存有生力量、并给予敌人重创的办法。
命令下达。八路军的迫击炮和仅有的几门山炮，发出了怒吼，炮弹如同雨点般落在刚刚被日军占据的“钉子”高地上，将那些还没来得及巩固工事的日军炸得人仰马翻。
炮火尚未完全停歇，预备队那个排的战士，在排长的带领下，如同猛虎下山般冲向了高地！残存的守军也趁机发起了反击！
短促而激烈的争夺战后，鲜血染红的“钉子”高地，再次回到了八路军手中。但此刻的高地，已经如同被犁过一遍，守军连同反击部队，能站起来的已不足两个班。
日军的这一次重点突击，虽然最终被击退，但也彻底暴露了八路军防线在绝对火力面前的脆弱性，以及兵力和弹药储备的捉襟见肘。
夜幕再次降临。枪炮声渐渐稀疏，但空气中弥漫的硝烟和血腥味，以及战场上隐约传来的伤员呻吟，无不诉说着这一天的惨烈。
林枫拖着疲惫的身躯，巡视着残破的阵地。看着战士们靠在焦黑的战壕里，就着冷水啃着干粮，许多人身上还缠着渗血的绷带，他的心情沉重到了极点。
硬仗的洗礼，让根据地的每一名战士都经历了生与死的考验，也让林枫更加清醒地认识到，仅凭现有的力量和战术，想要完全挡住关东军这头武装到牙齿的“巨熊”，是何等的艰难。
“统计战果和损失。”林枫对跟在身后的参谋说道，声音沙哑。
初步统计结果很快出来：一日血战，估计毙伤日军四百余人，击毁装甲车数辆。但八路军自身伤亡接近八百，多个主力连队被打残，弹药库存消耗过半，尤其是炮弹和“飞雷”火箭弹，所剩无几。
代价，太惨重了。
回到指挥部，林枫看着地图上那条虽然依旧完整、但已然千疮百孔的防线，陷入了沉思。关东军的战斗力远超预估，其指挥官山口岸介的战术运用也相当老辣。继续这样硬碰硬地消耗下去，根据地迟早会被拖垮。
必须改变策略！必须找到敌人的弱点，给予其致命一击！
然而，敌人的弱点在哪里？后勤？指挥系统？还是……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了地图上那个标注着“野狼峪”的地点。那个神秘的地洞，那个“影武者”……在白天正面战场打得如火如荼之时，它那里却异常安静，这本身就不正常！
就在林枫凝神思索之际，周文博拿着一份刚刚收到的、来自总部情报部门的加急密电，脸色极其凝重地走了进来。
“林工，总部急电！我们破译了日军一份高级别通信。关东军独立混成第二旅团下属的炮兵队，正在向前线秘密移动一个特殊的炮兵观测气球！预计明天就能投入使用！”
炮兵观测气球！
林枫的心猛地一沉！这意味着，日军将获得一个居高临下的、几乎不受地形限制的观测点！届时，八路军阵地上任何细微的调动和火力点，都将暴露在敌人的眼皮底下！他们本就精准的炮火，将变得更加致命！
“另外，”周文博顿了顿，声音更加低沉，“我们在监视野狼峪地洞的潜伏班报告，就在半小时前，他们通过埋设的听音器，隐约听到洞内传来了……金属摩擦和……类似发电机启动的声音！”
林枫的瞳孔骤然收缩！
观测气球！地洞异响！
正面战场的压力骤增，而地下的威胁，似乎也即将浮出水面！
硬仗的洗礼远未结束，更严峻的考验，已然迫在眉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