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觉得,那个穿黄雨衣的小男孩在跟着我们。这事得从头说起。
我和老婆阿丽住在城西那片老居民区。房子是租的,便宜,但环境不怎么样。楼下连个像样的小区都没有,就一条窄巷子通到大马路。巷子口有盏路灯,接触不良,半夜总是一闪一闪的。
那天晚上,我和阿丽从外面吃饭回来。喝了点酒,两个人勾肩搭背地往家走。已经过了十二点,巷子里静得吓人。
“你他妈手往哪儿摸呢?”阿丽笑着推我,声音在空巷子里显得特别响。
“摸自己老婆还不让了,妈的,老子连你有几根逼毛都清楚,搁那跟我装啥清纯?”我凑过去亲她脖子。就在这时,我眼角的余光瞥到了巷子口那盏坏路灯下面站着个小影子。
我愣了一下,站直了身子。阿丽还在笑,没注意到我的变化。
“怎么了?”她问。
我眯起眼仔细看。路灯一闪一闪的,那个影子也跟着时隐时现。是个小孩,大概到我腰那么高,穿着黄色的雨衣,帽子戴在头上,遮住了脸。雨衣很旧,上面沾着泥点。最怪的是,那天根本没下雨,一个月都没下了,天气干得要命。
“那有个小孩。”我说。
阿丽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路灯正好暗了一下,再亮起来的时候,那里什么都没有了。
“你喝多了吧?”阿丽捶了我一下,“大半夜的哪来的小孩?”
我摇摇头,可能真是眼花了。我们继续往家走,但不知怎么的,我总觉得后背发凉,好像有人盯着。
这事过去大概三天,我就忘了。直到周五晚上,我又看见了那个黄雨衣。
那天我加班到十一点多,开车回家。快到巷子口时,车灯扫过路边,我又看见了那个穿黄雨衣的小身影。他就站在巷口那盏坏路灯下面,和上次一样的位置。
这次我看得更清楚了些。雨衣是那种老式的橡胶材质,亮黄色的,在车灯下反着光。帽子压得很低,完全看不见脸。小孩站得笔直,两只手垂在身体两侧。
我放慢车速,想看清楚点。但就在车子快要经过他身边时,路灯突然“啪”地一声彻底灭了——这灯一直接触不良,社区一直没来修。等我的车灯重新照亮那个位置时,小孩又不见了。
我心里直发毛,赶紧开车回家。停好车,我几乎是跑着上楼的。
阿丽已经洗过澡,穿着睡衣在沙发上看电视。见我气喘吁吁的,她斜眼瞅我:“被鬼撵了?”
我脱了外套,给自己倒了杯水,把刚才的事说了。
阿丽听完,嗤笑一声:“你就是眼花了。要不就是谁家孩子恶作剧。”
“但那件雨衣...”我说,“这天气穿雨衣,不奇怪吗?”
“小孩的想法谁能搞懂?”阿丽不以为然,眼睛又回到电视上,“说不定是玩cosplay呢。你啊,少疑神疑鬼的。”
她这么说,我也就没再坚持。但睡觉前,我特意去检查了门锁。
又过了几天,相安无事。我开始真的觉得自己可能太敏感了。直到周二晚上。
那天阿丽和她姐妹出去逛街,我一个人在家打游戏。大概十点左右,手机响了,是阿丽,说她买了不少东西,让我到巷子口接一下。
我套上外套下楼。快到巷子口时,我下意识地放慢脚步,四处张望。街上空荡荡的,那盏坏路灯还是没修好,一片漆黑。我松了口气,点了一支烟等着。
过了一会儿,看见阿丽从出租车里下来,手里提着大包小包。我迎上去接她。
“妈的,今天商场打折,挤死了。”阿丽抱怨着,把几个袋子塞给我。
我们转身往巷子里走。就在这时,我听见身后有细微的脚步声。
我猛地回头。巷口空无一人。
“又怎么了?”阿丽问。
“好像有人跟着。”我说。
阿丽也回头看了看:“没人啊。你这几天神经兮兮的。”
我们继续往前走。身后的脚步声又响起来了,很轻,但是很清晰,像是小孩子的步子。
我再次回头,还是什么都没看见。但这次,我注意到一件事——巷口的地面上,有一小摊水渍,像是刚从湿漉漉的雨衣上滴下来的。
我的心跳加快了。
“走吧,冷死了。”阿丽催促道。
回到家,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但一整晚都睡不踏实。半夜起来上厕所时,我特意走到窗边往下看。
巷子里静悄悄的,但那盏坏路灯不知什么时候又亮起来了,一闪一闪的。在明灭的光线下,我似乎看见一个小小的黄色身影站在我们楼下。
我赶紧揉揉眼睛,再仔细看时,又什么都没有了。
第二天是周六,我本来想睡个懒觉,但一大早就被阿丽推醒了。
“你看楼下。”阿丽的声音有点紧张。
我爬起来走到窗边。我们住在三楼,往下看很清楚。楼下的空地上,有一串湿漉漉的小脚印,从巷子方向一直延伸到我们单元门口。脚印很小,像是五六岁孩子的。
更让人不安的是,脚印旁边,还有几滴暗红色的污渍,已经干了,但看起来很像血迹。
“可能是野猫抓了老鼠吧。”我试图解释,但自己都不太信。那些脚印的大小太一致了,明显是人类的脚印。
阿丽没说话,但我看得出她也害怕了。
一整天我们都心神不宁的。下午我下楼倒垃圾时,特意去看那些脚印和污渍。奇怪的是,它们已经不见了,像是被人特意擦掉了。我问了几个邻居,都说没注意到。
晚饭时,我和阿丽都没什么胃口。
“我打听过了,”阿丽突然说,“隔壁楼的王阿姨说,几年前这附近出过事。”
我抬起头。
“说是有个六岁的小男孩,下雨天穿着新买的黄雨衣跑出去玩,在巷子口被车撞了。”阿丽的声音越来越小,“当场就没救了。”
我后背一阵发凉:“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四年前吧。”阿丽说,“王阿姨说,那之后偶尔有人晚上在巷子口看见穿黄雨衣的小孩,但一走近就不见了。大家都说是眼花了。”
我们俩面面相觑,谁都没再说话。
那天晚上,我们很早就睡了,但谁都睡不着。半夜里,我听见窗外有细微的声响,像是有人用指甲轻轻刮着外墙。
我一动不敢动。声音持续了几分钟就消失了。
第二天一早,我们发现客厅的窗户外面,有几道泥手印,小小的,像是孩子的手。最可怕的是,泥手印中间夹杂着几道暗红色的痕迹,就像干涸的血。
阿丽当场就哭了。我强作镇定,打电话给房东,说我们要搬家,就今天。
房东觉得我们疯了,但看我们态度坚决,也没多问,答应等我们退押金。
我们当即开始收拾东西。奇怪的是,收拾过程中,我总感觉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们。每次我猛地回头,都只看见空荡荡的房间。
傍晚时分,我们差不多收拾好了,叫的货车下班了,只能等明早。今晚是最后一晚住在这里。
“我们去住酒店吧。”阿丽带着哭腔说。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拒绝了。倒不是舍不得钱,而是有种奇怪的感觉——如果那个小孩真的存在,搬家就能摆脱吗?
晚上,我们点了外卖,但都没吃几口。天完全黑下来后,我们把所有灯都打开了,坐在客厅里,谁也不敢先睡。
大约十一点左右,敲门声响起了。
很轻,很有规律,一下,两下,三下。
我和阿丽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恐惧。我没出声,悄悄走到门边,从猫眼看出去。
走廊的声控灯亮着,门外空无一人。
我正要回头对阿丽说话,敲门声又响了。这次是在阳台的玻璃门上。
我们家的阳台对着后面的小巷,三楼,没有阳台相连,怎么可能有人在那里敲门?
我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阿丽已经缩在沙发里,用手捂着嘴,眼泪直往下掉。
敲门声停了。接着,我们听见了细小的脚步声,在客厅里响起来。就好像有个看不见的人在我们家里踱步。
脚步声停在了阿丽面前。阿丽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空处,浑身发抖。
“滚开!”我大吼一声,抄起桌上的烟灰缸。
脚步声立刻消失了。房间里死一般寂静。
突然,所有的灯一齐熄灭了。房间里一片漆黑。我听见阿丽尖叫一声。
在黑暗中,我隐约看到一个小小的黄色轮廓站在客厅中央。它背对着我们,面朝墙壁。接着,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那个黄雨衣小孩开始用头撞墙。不是很快,但是很有力。砰、砰、砰。每撞一下,墙上就多出一片溅射状的血迹。黑暗中,我看不清血的颜色,但能闻到浓重的血腥味。
“停下!”我嘶吼着,却一动不能动,像是被无形的力量钉在原地。
阿丽的尖叫已经变成了呜咽。
撞墙的声音持续着,墙上的血迹越来越多。就在这时,我注意到一件事——虽然撞墙的声音很大,但那个小孩的身影始终没有晃动,就像撞墙的不是他一样。
突然,一切停止了。灯重新亮了起来。
客厅的墙上布满了飞溅的血迹,正中央是一大片凹陷。但那个黄雨衣小孩不见了。
我和阿丽瘫在地上,半天回不过神。过了好久,我才鼓起勇气检查了整个房子。什么都没有,除了墙上的血迹和凹陷。
我们不敢再待下去,连夜带着必需品去了酒店。第二天一早叫了搬家公司,匆匆离开了那里。
后来我们租了新城区的公寓,再也没回过城西。有时我还会做噩梦,梦见那个穿黄雨衣的小孩站在床边。阿丽也好不到哪去,她甚至不敢看见穿黄雨衣的小孩,每次都会绕道走。
至于那晚的经历,我们从未对任何人提起。直到有一天,我在本地论坛上看到一个帖子,标题是“城西老区有没有人见过穿黄雨衣的小孩?”
我点进去,手有些发抖。发帖人说自己前几天晚上加班回家,在巷子口看见一个穿黄雨衣的小孩站在坏路灯下,一眨眼就不见了。底下有几个回复,都说自己也见过类似的情景,但都以为是眼花。
我没有回复,默默关掉了网页。看来,这个城市的怪谈名单上,又多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