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光才签下租房合同的时候,中介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那是一瞬间的事,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但刘光才捕捉到了,那眼神里混杂着某种他读不懂的情绪——是怜悯?还是恐惧?
\"你确定要租这里?\"中介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额头上有道疤,说话时总是不自觉地摸那道疤,\"其实公司还有其他房源,价格贵不了多少...\"
\"就这里。\"刘光才打断他,手指敲了敲合同,\"一个月一百块,两室一厅,这价格在城里连个厕所都租不到。\"
中介咽了口唾沫,喉结上下滚动。他递过钥匙时,刘光才注意到他的手在微微发抖。
\"有什么问题吗?\"刘光才接过钥匙,金属冰凉的温度透过掌心。
\"没...没问题。\"中介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就是房子老了点,十年没人住了,水电可能要检查一下。\"
刘光才点点头,没再多问。他太需要这个住处了。三个月前公司裁员,他失去了工作,积蓄快见底,城里的房租压得他喘不过气。这栋位于郊区老旧的公寓楼,虽然远了点,但价格低得离谱,简直是天上掉馅饼。
楼道里的灯坏了,刘光才摸黑上了三楼。钥匙插进锁孔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门轴吱呀作响,像是多年未动的关节突然被强行扭转。
扑面而来的是一股陈腐的气味,混合着灰尘、霉味和某种他说不上来的气息——像是铁锈,又像是放久了的药水味。刘光才皱了皱眉,摸索着找到电灯开关。
灯光亮起的瞬间,他愣住了。
客厅出奇地干净。不是那种打扫过的干净,而是仿佛时间停滞的干净。老式的木质家具上几乎没有灰尘,沙发套虽然褪色但整洁,茶几上甚至摆着一个插着干花的花瓶,花朵早已枯黄却保持着完好的形态。
\"十年没人住?\"刘光才自言自语,手指划过茶几表面,一尘不染。
他放下行李,开始检查各个房间。主卧里是一张双人床,床单平整得像是刚刚铺好;次卧空荡荡的,只有一张单人床和一个衣柜;厨房的灶台擦得发亮,冰箱插着电,里面空空如也但没有任何异味。
最奇怪的是浴室。瓷砖缝隙没有一丝霉斑,镜子光洁如新,浴缸白得刺眼。刘光才伸手摸了摸镜子,指尖传来异常的凉意。
\"见鬼了...\"他嘟囔着,突然觉得这个词用得不太恰当。
搬进来的第一晚,刘光才睡得很沉。失业的压力和找房的奔波让他精疲力尽,几乎是一沾枕头就昏睡过去。
半夜,他被一阵声音惊醒。
那是一种轻微的、有节奏的声响,像是...像是床板摇晃的吱呀声。刘光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声音来自隔壁的次卧。
\"老鼠?\"他嘟囔着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另一个声音——一声低沉的喘息,接着是一声女性的轻笑,短促而愉悦。
刘光才猛地坐起身,彻底清醒了。他打开床头灯,看了眼手机——凌晨三点十七分。隔壁的声音还在继续,床板的吱呀声越来越快,伴随着那种他无法忽视的、人类活动的声音。
\"有人?\"刘光才下床,轻手轻脚地走到次卧门前。他清楚地记得自己检查过所有房间,这栋公寓只有他一个人住。
他的手刚碰到门把手,声音戛然而止。一片死寂。
刘光才深吸一口气,推开门,按下电灯开关。
空荡荡的房间。单人床上什么也没有,床单平整得没有一丝褶皱。他走近摸了摸床垫——冰凉干燥,完全不像是有人刚躺过的样子。
\"幻听?\"刘光才摇摇头,关灯回到自己房间。但那一夜,他再也没能入睡。
第二天,刘光才决定去拜访一下邻居,也许能打听到这间公寓的情况。他敲响了对面301的门。
开门的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眼睛浑浊,脸上皱纹纵横。看到刘光才,她明显愣了一下。
\"您好,我是新搬来的,住在302。\"刘光才友善地笑笑。
老太太的嘴唇颤抖起来,\"302?那间房...租出去了?\"
\"是的,昨天刚搬进来。我想问问这附近有没有超市或者...\"
\"你赶快搬走。\"老太太突然压低声音,干枯的手指抓住刘光才的手腕,\"那间房不干净。\"
刘光才感到一阵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什么意思?\"
老太太左右看了看,把他拉进屋里,关上门。她的小公寓里摆满了宗教物品,墙上挂着十字架,桌上摆着佛像,门口还贴着符纸。
\"十年前,302住着一对年轻夫妇。\"老太太的声音嘶哑,\"女的怀孕八个月了,肚子很大。有天晚上...他们...他们...\"老太太突然停住,摇摇头,\"反正第二天救护车来了,女的死了,男的搬走了。之后这房子就没人敢住。\"
刘光才心跳加速,\"怎么死的?\"
老太太的眼神变得古怪,\"听说是...做那事的时候...玩什么花样...大出血...\"她做了个倒过来的手势,\"总之很惨。之后每个租客都住不了几天就搬走了,说房子里有东西。上一个租客是个小伙子,住了三天就疯了似的跑了,连押金都不要了。\"
刘光才想起昨晚的声音,胃里一阵翻腾。
回到302,他决定上网查查这栋公寓的历史。搜索结果显示,十年前确实有一则本地新闻,报道了一名孕妇在家中意外死亡的事件,但细节很少,只说是\"家庭意外\"。
刘光才关上电脑,太阳已经西沉。他决定今晚开着灯睡。
午夜时分,他又被声音惊醒。这次不是床板的吱呀声,而是水声——浴室里传来清晰的淋浴声。
刘光才浑身僵硬地躺在床上,听着水声持续了将近十分钟,然后突然停止。接着是浴室门打开的声音,湿漉漉的脚步声穿过走廊,停在他的卧室门外。
他的呼吸几乎停滞。门把手缓缓转动。
刘光才猛地跳下床,冲向门口,一把拉开门——走廊空无一人,但地板上有一串湿漉漉的脚印,从浴室一直延伸到他的门前,然后...消失了。
脚印在距离他脚尖不到半米的地方突兀地中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那里蒸发了一般。
刘光才颤抖着打开所有灯,在客厅沙发上坐了一夜。
第三天,他去了当地图书馆,翻找十年前的报纸。在发黄的旧报纸堆里,他终于找到了详细的报道。
\"孕妇家中意外身亡\"的标题下,是一张打了马赛克的现场照片。文章提到,死者李某,28岁,怀孕八个月,与丈夫王某在家中发生性关系时尝试\"高难度动作\",导致胎盘早剥大出血,救护车赶到时已无生命体征。
刘光才感到一阵恶心。他翻到下一页,看到一张没有马赛克的现场照片——浴缸里满是血水,地上散落着衣物...
他突然意识到,那就是他的浴室,他的浴缸。
回到家时已是傍晚。刘光才站在门口,突然不敢进去。钥匙在手中变得异常沉重。最终,他还是推开了门。
公寓里一切如常,安静得可怕。
他决定洗个澡冷静一下。热水冲在身上,蒸汽渐渐模糊了镜面。刘光才闭上眼睛,让水流冲刷着脸庞。
当他睁开眼时,镜面上的雾气凝结成了几个字:
\"你看得见我\"
刘光才尖叫一声,踉跄着后退,滑倒在湿滑的地面上。他挣扎着爬起来,再看镜子时,字迹已经消失,只剩下普通的水雾。
那晚,他收拾了必需品,准备去住旅馆。就在他拎着包走向门口时,次卧的门无声地开了。
刘光才僵在原地。透过门缝,他看到次卧的床上——原本空荡荡的单人床上,被子隆起一个人形,仿佛有人正侧卧在那里。
更可怕的是,床单上渐渐洇开一片暗红色,像是一朵邪恶的花在绽放。
刘光才转身就跑,连行李都不要了。他冲下楼梯,在夜色中狂奔,直到喘不过气才停下。
第二天,他联系了中介要求退租。中介什么都没问,只是点点头,甚至没提违约金的事。
\"那间房...又空了?\"中介问,摸着额头的疤。
\"永远别把那房子租给任何人。\"刘光才说,声音嘶哑,\"那里有东西...不是人...\"
搬走一个月后,刘光才仍然每晚开着灯睡觉。他换了手机号,搬到了城市的另一端,但某些夜晚,当他半梦半醒之间,似乎仍能听到床板轻微的吱呀声,和一声若有若无的女性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