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成宏掐灭手中的烟头，看着窗外渐暗的天色。四月初的傍晚还带着些许凉意，楼下小区里的槐树已经抽出嫩绿的新芽。他揉了揉太阳穴，连续加班三天让他的脑袋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寒食节...\"王成宏瞥了一眼手机日历上的标注，嘟囔了一句，\"又是个什么传统节日吧。\"
作为广告公司的创意总监，王成宏对传统节日的了解仅限于能用来做营销活动的程度。他拉开冰箱门，里面除了半盒过期牛奶和几个鸡蛋外空空如也。外卖软件上的店铺大多显示\"休息中\"，他才想起今天是清明假期前一天。
\"算了，煮个面吧。\"王成宏叹了口气，从橱柜里翻出一包方便面。
水刚烧开，门铃突然响了。王成宏皱了皱眉，这个时间会是谁？他透过猫眼往外看，一个佝偻着背的老人站在门外，花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穿着老式的中山装，手里似乎提着什么东西。
\"谁啊？\"王成宏隔着门问道。
\"小王啊，是我。\"老人的声音沙哑却温和，\"你楼下的老张。\"
王成宏在脑海中搜索了一遍，完全不记得自己认识什么\"楼下的老张\"。但出于礼貌，他还是开了门。
老人看上去七十多岁，脸上布满皱纹，但眼睛却异常明亮。他手里提着一个竹编的食盒，散发着淡淡的食物香气。
\"寒食节了，给你送点吃的。\"老人笑着说，露出一口整齐但泛黄的牙齿，\"知道你一个人住，肯定没准备。\"
王成宏有些尴尬，\"那个...张爷爷是吧？我们认识吗？\"
老人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舒展开来，\"瞧你这记性，去年冬天你帮我搬过东西啊。我住302，你楼下。\"
王成宏完全不记得有这回事，但老人说得如此笃定，让他怀疑是不是自己工作太忙真的忘记了。他侧身让老人进门，\"那...谢谢您了，进来坐坐？\"
老人轻车熟路地走进客厅，仿佛对这里的布局了如指掌。他把食盒放在茶几上，环视了一圈，\"你这儿还是老样子啊。\"
这句话让王成宏后背一凉。他搬进这个公寓才半年，而且最近刚换了家具布局。
\"您...以前来过我家？\"王成宏试探性地问。
老人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打开了食盒。里面是几样精致的点心，还有一碗冒着热气的粥。\"寒食节不能生火，这些都是冷食，你趁热...哦不，趁新鲜吃。\"
王成宏注意到老人说漏嘴的\"趁热\"，但没多想。他确实饿了，便拿起一块绿色的糕点咬了一口。味道出奇的好，带着淡淡的艾草香。
\"这是什么？真好吃。\"王成宏问道。
\"青团啊，\"老人笑眯眯地看着他，\"寒食节的传统食物。现在的年轻人啊，连这个都不知道了。\"
王成宏有些不好意思，又咬了一口青团。这时他注意到老人的手——皮肤干枯得像树皮，指甲异常长且发黄，手腕处有一圈明显的勒痕，像是长期戴着什么东西留下的印记。
\"张爷爷，您手上...\"王成宏指了指。
老人迅速把手缩回袖子里，\"哦，老毛病了，风湿。\"他转移话题，\"你这电视是新换的吧？之前那个老式的看着更有味道。\"
王成宏彻底愣住了。他搬进来时确实有个老式显像管电视，是前房主留下的，上个月才换成液晶屏。
\"您怎么知道我之前有老电视？\"王成宏的声音有些发抖。
老人似乎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干笑两声，\"猜的嘛，这种老小区，很多人家都用老电视。\"
王成宏放下吃了一半的青团，突然没了胃口。他仔细打量老人，发现老人的中山装虽然整洁，但款式至少是二十年前的。更奇怪的是，老人身上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霉味，像是从很久没通风的房间里带出来的。
\"张爷爷，您说您住302？\"王成宏决定问清楚，\"我好像从没见过您。\"
老人叹了口气，\"我平时不怎么出门。老伴走了以后，就一个人待着。\"他顿了顿，\"其实...我认识你比你以为的要早。\"
王成宏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什么意思？\"
\"这房子啊，\"老人环顾四周，\"二十年前是我儿子的婚房。后来他们搬走了，我偶尔会来看看。\"
王成宏松了口气，原来如此。但随即他又想到一个问题——他是从房产中介手里直接租的这房子，前房主是个姓李的商人，不是什么张姓老人。
\"您儿子姓张？\"王成宏问道。
老人摇摇头，\"不，他随他妈姓刘。\"说完他自己也愣了一下，然后尴尬地笑了笑，\"年纪大了，记性不好。\"
窗外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小区里的路灯一盏接一盏亮起。王成宏突然注意到，老人坐的位置正好避开了所有光源，整个人仿佛笼罩在一层淡淡的阴影里。
\"寒食节啊，\"老人突然幽幽地说，\"古时候这一天不能生火，连热饭都不能吃。你知道为什么吗？\"
王成宏摇摇头。
\"是为了祭奠那些因火而死的亡魂。\"老人的声音变得低沉，\"特别是...那些死在自己家里的人。\"
王成宏感到一阵恶寒。他想起刚才自己不仅煮了面，还抽了烟——在寒食节生火，这是大忌。
\"那个...张爷爷，时间不早了，您要不要...\"王成宏想委婉地请老人离开。
老人却突然站起身，动作僵硬得像提线木偶，\"是啊，该走了。寒食节的晚上，不该在别人家久留。\"
他走向门口，突然停下脚步，\"小王啊，你阳台上的花该浇水了。\"
王成宏浑身一颤。他确实在阳台上养了几盆多肉植物，但从不浇水——多肉植物不需要频繁浇水。而且，从客厅的角度根本看不到阳台。
老人似乎没注意到王成宏的惊恐，继续说道：\"以前我儿子也爱养花，特别是茉莉。夏天开花的时候，满屋子都是香味。\"
王成宏机械地点点头，只想快点送走这个诡异的老人。当老人终于迈出门槛时，王成宏长舒一口气。
\"对了，\"老人突然回头，\"如果你见到我儿子，告诉他...他爸不怪他了。\"说完，老人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虽然他把我的骨灰藏在了墙里。\"
王成宏猛地关上门，后背抵在门板上大口喘气。他颤抖着掏出手机，想给物业打电话确认302是否住着一位张姓老人，却发现手机信号全无。
就在这时，他闻到了一股焦糊味。
王成宏冲进厨房，发现刚才煮面的锅已经烧干，锅底通红。他明明记得自己关了火！慌乱中他拿起锅铲想移开锅，却看到锅铲的倒影里——老人就站在他身后，脸上挂着那诡异的微笑。
\"寒食节...不能生火啊...\"老人的声音直接在王成宏脑海中响起。
王成宏尖叫一声转身，厨房里空无一人。但灶台上的火焰突然窜起半米高，火舌舔舐着抽油烟机。他手忙脚乱地关掉煤气阀，却发现阀门早已锈死。
火势迅速蔓延，浓烟充满了整个厨房。王成宏跌跌撞撞地跑向门口，却发现门锁怎么也打不开。透过逐渐浓密的烟雾，他看到老人留下的食盒静静地躺在茶几上，盖子不知何时已经打开——里面空空如也，只有一张泛黄的纸条：
\"302室已空置十年，原住户张氏于2013年寒食节煤气中毒身亡。其子因过失致人死亡罪入狱。\"
王成宏终于想起，半年前签租房合同时，中介曾随口提过这栋楼发生过事故，所以租金特别便宜。他绝望地拍打着门板，浓烟已经让他视线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