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阳光像融化的黄油一样黏腻地涂抹在胡正言的皮肤上。他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不停地用手扇着风,汗水已经浸透了他的白色背心。远处,蓝迈骑着他那辆破旧的摩托车,扬起一路尘土向他驶来。
\"正言!等久了吧?\"蓝迈摘下头盔,露出一张晒得黝黑的脸,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胡正言看了看手表,\"才等了二十分钟,不算久。\"他顿了顿,\"你确定要去那个地方?我听村里人说那里不太安全。\"
蓝迈大笑起来,拍了拍胡正言的肩膀,\"得了吧!什么年代了还信那些迷信?不就是个水塘吗?我表哥上周去过,说水清得能看见底,连条小鱼都没有。\"他神秘地压低声音,\"而且,据说那里从来没人敢去,说不定能发现什么宝贝呢。\"
胡正言皱了皱眉。蓝迈总是这样,从小就是,胆大包天,什么都敢尝试。而他,总是那个被拉着一起冒险的人。初中时翻墙逃课,高中时偷看女生宿舍,现在大学毕业了,蓝迈的冒险项目也升级了——去村里人谈之色变的\"蛇沼\"玩水。
\"我带了驱蛇药。\"蓝迈从背包里掏出一个棕色小瓶晃了晃,\"还有这个。\"他又拿出一把折叠刀,\"双保险。\"
胡正言叹了口气,知道拗不过好友,只好跨上摩托车后座。蓝迈兴奋地吹了声口哨,摩托车发出刺耳的轰鸣,载着两人向村外的山路驶去。
山路崎岖不平,摩托车颠簸得厉害。胡正言紧紧抓住座位两侧,看着两旁茂密的树林向后飞掠。阳光被树叶切割成碎片,斑驳地洒在路面上。随着海拔升高,空气变得潮湿起来,带着一种说不清的腥味。
\"还有多远?\"胡正言大声问道,声音被风吹得支离破碎。
\"快了!\"蓝迈头也不回地喊道,\"过了前面那个弯就是!\"
摩托车转过一个急弯,眼前的景象让胡正言倒吸一口凉气。一片开阔的水域出现在山坳间,水面平静得像一面墨绿色的镜子,倒映着周围高耸的崖壁和树木。没有一丝波纹,没有一只飞鸟,甚至连虫鸣都听不见,只有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
\"就是这儿!\"蓝迈兴奋地刹住车,跳了下来,\"怎么样?够神秘吧?\"
胡正言慢慢下车,感到一阵莫名的不安。这地方太安静了,安静得不自然。他环顾四周,发现岸边连一根杂草都没有,泥土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灰黑色。
\"我觉得这地方有点不对劲...\"胡正言小声说。
\"别疑神疑鬼的!\"蓝迈已经开始脱衣服,露出精瘦的上身,\"这么热的天,不游个泳太可惜了!\"
正当蓝迈准备下水时,一个沙哑的声音突然从他们身后传来:\"年轻人,别去那里!\"
两人吓了一跳,转身看见一个佝偻着背的老人站在不远处,手里拄着一根粗糙的木棍。老人满脸皱纹,眼睛浑浊,穿着破旧的灰色布衣。
\"那是蛇沼,\"老人颤巍巍地说,\"有水龙王守着,下去的人没有能上来的。\"
蓝迈哈哈大笑,\"大爷,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水龙王呢!要真有龙,我第一个抓来给您看看!\"
老人摇摇头,脸上的皱纹更深了,\"三十年前,我儿子不信邪,和三个朋友去了...只找到他们的衣服,漂在水面上。\"他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痛苦,\"骨头都没剩下。\"
胡正言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蓝迈,要不我们...\"
\"别听他的!\"蓝迈不耐烦地挥手,\"老人家,您慢走,我们游一会儿就走。\"说完,他转身走向水边。
老人叹了口气,转身离去,临走前深深地看了胡正言一眼,那眼神让胡正言浑身发冷。
\"蓝迈,等等!\"胡正言追上好友,\"那老人说得挺吓人的,要不我们换个地方?\"
蓝迈已经脱得只剩一条泳裤,正往身上抹防晒霜,\"正言,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了?\"他指了指平静的水面,\"你看,连个波纹都没有,哪来的蛇?再说了,真有蛇我们跑就是了,蛇在水里又追不上我们。\"
胡正言还想说什么,蓝迈已经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水面被打破,溅起一片水花,然后又迅速恢复了平静。
\"下来啊!水凉快得很!\"蓝迈从水里冒出头来,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脸上带着兴奋的笑容。
胡正言犹豫地站在岸边,看着好友在水中畅游。阳光照在水面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他眯起眼睛,突然注意到水底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移动——一条长长的黑影,比蓝迈的身影还要大得多。
\"蓝迈!快上来!水里有东西!\"胡正言惊恐地大喊。
蓝迈游到离岸较远的地方,转身笑道:\"什么东西?你看见鱼了?\"他深吸一口气,\"我潜下去看看!\"
\"不!别潜下去!\"胡正言的声音几乎变了调,但蓝迈已经一个翻身,潜入了水中。
水面泛起几圈涟漪,然后归于平静。胡正言的心跳如鼓,眼睛死死盯着蓝迈消失的地方。十秒、二十秒...蓝迈没有上来。
\"蓝迈!蓝迈!\"胡正言沿着岸边跑动,声音因恐惧而颤抖。
突然,水面剧烈翻腾起来,蓝迈的头猛地冒出水面,他的脸上满是惊恐,嘴巴大张着却发不出声音。胡正言看见有什么东西缠住了他的脖子——一条粗如成人手臂的黑色物体,上面覆盖着闪亮的鳞片。
\"救命!救——\"蓝迈只喊出半句,就被猛地拖入水下。水面炸开一团巨大的水花,然后迅速被染成了暗红色。
胡正言双腿发软,几乎站不稳。他看见水中有一个巨大的黑影在快速游动,长度至少有五六米。那东西在水下划出一道弧线,然后径直朝岸边游来。
\"天啊...天啊...\"胡正言喃喃自语,转身就跑。他跌跌撞撞地冲向摩托车,却听见身后传来水花溅起的声音。
他不敢回头,但能感觉到那东西已经上岸了。地面在震动,有什么巨大的物体正在泥土上滑动,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沙沙声。
胡正言终于跑到摩托车旁,颤抖的手几乎抓不住钥匙。当他终于发动车子时,一声巨响从身后传来——那条巨蛇撞倒了一棵小树,正以惊人的速度向他冲来。
胡正言尖叫一声,猛拧油门,摩托车向前冲去。后视镜里,他看见那条巨蛇昂起头,露出惨白的腹部和闪着寒光的眼睛。它的头部呈三角形,嘴巴大张着,露出两排细密的尖牙。
山路在眼前扭曲,胡正言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突然,摩托车前轮撞上一块石头,车身猛地倾斜。胡正言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然后重重摔在地上。
他挣扎着爬起来,发现摩托车倒在几米外,前轮还在空转。更可怕的是,那条巨蛇已经追到了拐角处,正朝他滑行而来。
胡正言绝望地环顾四周,发现山路一侧是陡峭的悬崖,另一侧是密不透风的树林。他别无选择,只能向树林跑去。
树枝抽打着他的脸和手臂,划出一道道血痕。胡正言能听见身后树木被撞倒的声音,那条蛇显然不打算放弃。他的肺部像着了火一样疼痛,但恐惧给了他最后的力量。
突然,眼前豁然开朗——他跑回了蛇沼的另一侧。水面依然平静如镜,只是岸边多了一堆衣物——蓝迈的衣服。
胡正言停下脚步,意识到自己跑进了一个死胡同。身后,树林开始剧烈摇晃,那条巨蛇马上就要冲出来了。
他转向水面,突然发现水边有一块突出的岩石,或许可以暂时躲避。胡正言冲向岩石,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岩石离水面约有两米高,表面湿滑,他必须紧紧抓住才能不掉下去。
巨蛇冲出树林,巨大的身躯碾过岸边,留下一条宽阔的痕迹。它昂起头,黄色的眼睛锁定在胡正言身上,分叉的舌头快速伸缩着,似乎在品尝空气中的恐惧。
胡正言蜷缩在岩石上,浑身发抖。巨蛇开始绕着岩石游动,粗壮的身体拍打着水面,溅起阵阵水花。它似乎在寻找爬上来的方法。
\"走开...走开...\"胡正言低声哀求,眼泪模糊了视线。
巨蛇突然停下,头部向后仰起,然后猛地向前一冲。胡正言感到一阵剧痛——蛇的牙齿咬住了他的小腿,正在把他往下拖。
\"不!不!救命!\"胡正言尖叫着,手指死死抠住岩石的缝隙。但蛇的力量太大了,他的手指一点点滑脱。
随着一声绝望的哭喊,胡正言被拖入水中。冰冷的水瞬间灌入他的口鼻,眼前一片黑暗。他最后的意识是感觉到有什么滑腻的东西缠住了他的全身,然后是无尽的疼痛...
水面恢复了平静,只有几串气泡浮上来,然后破裂。阳光依旧明媚,照耀着这片被诅咒的水域。岸上,两堆衣物静静地躺在那里,等待着永远不会回来的主人。
远处的山路上,那个警告过他们的老人拄着拐杖,摇了摇头,慢慢走回了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