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林渊的行动,夜探青楼
子时已过,金陵城陷入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春雨之中。
雨不大,细密如牛毛,被夜风裹挟着,斜斜地打在屋檐瓦当上,发出沙沙的轻响。这样的夜晚,最适合杀人,也最适合救人。
秦淮河畔的媚香楼,早已熄了门前彻夜通明的灯笼。白日里的喧嚣与脂粉气,被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只剩下黑沉沉的楼阁轮廓,像一头蛰伏在暗夜里的怪兽。
周大富的迎亲仪仗明日才会上门,但今夜的媚香楼,防卫却比往日森严了数倍。不仅楼里楼外多了几十名周府家丁充当的护院,连后院通往柳如是所居小楼的月亮门处,都站着四名手持水火棍的壮汉,警惕地盯着四周的动静。
在媚香楼对面一处茶肆的屋顶上,几道黑影如雕塑般,一动不动地趴在湿漉漉的瓦片上。雨水顺着他们蓑衣的边缘滴落,却带不走他们身上半分的肃杀之气。
林渊眯着眼,冰冷的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他却浑然不觉。他的目光穿透雨幕,精准地锁定了媚香楼的后院。那里有一棵歪脖子老槐树,树冠浓密,正好紧挨着后院的围墙。
他没有回头,只是向后打了个极其隐晦的手势。
身后一名精壮的新兵营校尉立刻心领神会,从背上解下一卷细若牛筋的绳索,绳索的一头,绑着一只三爪铁钩。他手腕一抖,那铁钩便在雨夜中划出一道无声的弧线,悄无声息地越过数十丈的距离,牢牢地抓住了老槐树一根粗壮的枝干。
轻轻拽了拽,确认稳固后,林渊第一个抓住了绳索。他没有像常人那样费力攀爬,而是双臂发力,身体如同一只轻盈的狸猫,脚尖在茶肆的墙壁上轻轻一点,整个人便荡了出去,在空中划过一道惊心动魄的弧线,悄然落在了老槐树的树冠之中。
整个过程,除了绳索与雨丝摩擦的微弱声响,再无半点多余的动静。
紧接着,其余几名新兵也有样学样,一个接一个,如暗夜里的鬼魅,悄无声息地汇集到了树冠里。他们都是林渊从新兵营中千挑万选出来的精锐,不仅身手敏捷,更重要的是,他们对林渊有着近乎盲目的崇拜与信任。
林渊从树冠的缝隙中,冷冷地观察着院内的守卫。那些周府的家丁,显然不是专业的护院。虽然手持棍棒,站得笔直,但眼神涣散,注意力大都放在了如何躲避头顶飘落的雨丝上。有两个人甚至凑在一起,压低声音抱怨着这该死的鬼天气。
林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竹筒,拔掉塞子,捻起几粒比米粒还小的黑色药丸,屈指一弹。
那几粒药丸在空中无声无息地划过,精准地落入了不远处一个盛放雨水的大水缸里,瞬间化开,无色无味。
做完这一切,林渊只是静静地等待,像一个最有耐心的猎人。
果然,没过一炷香的功夫,那两个凑在一起抱怨的家丁中,有一个人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嘟囔道:“他娘的,怎么越来越困了。”
“我也是,眼皮子直打架。”另一个也跟着附和。
很快,这种困倦感就像会传染一样,在院子里所有的护卫身上蔓延开来。他们开始站立不稳,东倒西歪,最后实在扛不住,一个个抱着棍子,靠着墙根廊柱,沉沉地睡了过去。
林渊给的,不过是能让人深度睡眠的蒙汗药,剂量不大,却恰到好处。
他再次打了个手势。
几道黑影从树冠上一跃而下,落地时脚尖先着地,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们动作迅捷地将那些睡死的家丁拖到假山背后藏好,堵上嘴巴,用绳索捆了个结实。
整个媚香楼的后院,瞬间变得死一般寂静,只剩下雨打芭蕉的淅沥声。
林渊迈步走在青石板铺就的小径上,雨水打湿了他的靴子,带来一阵冰凉的触感。他穿过回廊,空气中飘来一股淡淡的、混合着酒气与劣质熏香的腐朽味道,这是青楼独有的气息。
然而,当他走近那座名为“蘼芜院”的独立小楼时,这股味道便被一种清幽的墨香与若有若无的琴声所取代。
琴声很低,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哀怨与决绝,像是在哭诉,又像是在诀别。每一个音符,都像是从弹奏者心头滴落的血。
林渊的心头微微一动。他知道,柳如是就在里面。
他示意手下人散开,将小楼的各个出口全部封锁,自己则独自一人,悄然走到了小楼的门前。
门是虚掩着的,昏黄的烛光从门缝里透出来,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投下一道狭长的光影。透过门缝,他能看到一个纤细的背影,正端坐在古琴前。她穿着一身素白的衣裙,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垂下,与白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外界的凶险与变故一无所知。又或者,她早已知晓一切,只是在用这最后的琴声,与这个让她绝望的世界做最后的告别。
林渊屏住呼吸,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国运图、大明危局、李自成、崇祯……无数的念头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最终都定格在了眼前这扇薄薄的木门上。
推开这扇门,他将要面对的,是一位才情冠绝天下,心气也高绝天下的奇女子。她会相信一个突然闯入的陌生人吗?她会甘心将自己的命运,托付给一个来路不明的锦衣卫吗?
他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没有退路。
大明的国运,他自己的未来,都系于此门之内。
他缓缓抬起手,冰凉的雨水从指尖滴落。他的动作很轻,像是不愿惊扰了那哀婉的琴声,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轻轻地放在了那扇决定着无数人命运的门板上。
琴声在这一刻,恰好弹到了一个高音,然后戛然而止,留下了一片令人心悸的寂静。
仿佛,她也感觉到了门外那个不速之客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