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林渊的布局,制造周府的混乱
次日清晨,金陵城从秦淮河的薄雾中醒来。
城南的“品茗轩”茶楼,照例是第一缕茶香升起的地方。这里是金陵城里有头有脸的商贾们最爱聚会的场所,谈的是丝绸茶叶的行情,聊的是官府衙门的动向,一盏茶里,往往就泡着几十万两银子的生意。
二楼临窗的雅座,金陵城另一位盐商钱老板,正心不在焉地用杯盖撇着浮沫。他面前坐着的是他的老伙计,两人正低声商议着下一批私盐的销路。
“……那批货,还是得走水路,从瓜洲渡那边上岸,老地方,稳妥。”老伙it计压低声音,眼神警惕地扫了扫四周。
钱老板“嗯”了一声,眉头却微微蹙着,似乎有什么心事。
就在这时,邻桌传来一阵刻意压低却又恰好能让人听清的交谈声。说话的是两个外地口音的绸缎商人,看穿着打扮,颇有几分家底。
“听说了吗?周大富最近可是攀上高枝了。”其中一个瘦高个,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神秘兮兮地说道。
“哦?什么高枝?”另一个矮胖商人立刻来了兴趣,身子往前凑了凑。
“还能是什么?京里的大人物!听说啊,是宫里头的贵人,具体是谁,那可就说不准了。”瘦高个将瓜子壳往桌上一吐,声音里带着几分艳羡,“人家周大官人现在眼界高了,这金陵城的盐引,他准备一口全吞下!以后啊,这江南地面上,怕是只有他周家卖的盐了。”
“嘶——好大的胃口!”矮胖商人倒吸一口凉气,“他也不怕撑死?这得罪的人可就海了去了。”
“得罪人?你当人家怕吗?”瘦高个冷笑一声,“有京里的贵人撑腰,金陵府衙都得看他脸色行事。咱们这些外地来的,以后见着周府的马车,都得绕着走咯。”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声音不大,却像一根根细针,扎进了邻桌钱老板的耳朵里。
钱老板端着茶杯的手,不自觉地停在了半空。他侧过头,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那两个“绸缎商人”,见他们说完便自顾自地开始谈论起苏杭的丝绸,仿佛刚才的话题只是随口一提。
可钱老板的心,却沉了下去。
周大富要独吞盐引?
这个消息,他半信半疑。但联想到周大富最近的行事风格,确实比以往更加嚣张跋扈,尤其是为了一个柳如是,竟敢公然动用官差封锁媚香楼,这背后若是没有更大的依仗,他绝不敢如此。
“东家,您怎么了?”老伙计见他脸色不对,关切地问了一句。
钱老板缓缓放下茶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轻响。他没有回答,只是看着窗外秦淮河上来来往往的画舫,眼神变得晦暗不明。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疯狂地生根发芽。他开始回想最近与周大富的几次接触,周大富言语间那份若有若无的傲慢与疏离,似乎都有了新的解释。
“老张,”钱老板忽然开口,声音有些发沉,“瓜洲渡那批货,先停一停。让底下的人都收敛些,最近风头不对。”
老伙计一愣,却也不敢多问,只能点头应下:“是,东家。”
钱老板端起已经微凉的茶,一饮而尽。茶水的苦涩,顺着喉咙一直蔓延到心里。他知道,如果那传言是真的,金陵城的生意场,怕是要变天了。
……
与品茗轩的暗流涌动不同,城西的大通巷澡堂子里,则是另一番热气腾腾的景象。
这里是脚夫、伙计、小手艺人最爱来的地方。花上十几个铜板,就能在滚烫的热水池子里泡上大半天,搓掉一身的疲乏和泥垢,听着南来北往的闲汉们吹牛打屁,是他们一天中最惬意的时光。
“哎,听说了没?城东那个周大胖子,要娶秦淮河的柳仙子了!”一个正在搓背的汉子,嗓门洪亮地开了头。
“嗨!这事儿谁不知道啊!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池子里立刻有人应和,引来一片哄笑。
“你们懂什么!”一个刚从外面进来的货郎,一边脱衣服一边挤眉弄眼地说道,“这牛粪,怕是也中看不中用了!”
“哦?这话怎么说?”众人立刻来了兴趣,纷纷围了过来。
货郎神秘一笑,压低了声音,像是在分享什么天大的秘密:“我有个表舅,在城里‘回春堂’药铺当学徒。他说啊,周大富为了迎娶美人,自觉年纪大了,怕在床上丢了面子,就托人从海外高价买了什么‘虎狼神丹’。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他故意卖了个关子,吊足了众人的胃口。
“怎么着了?快说快说!”
“那药啊,太猛!咱们这位周大官人身子虚,受不住。一剂下去,非但没能龙精虎猛,反而……嘿嘿,”货郎笑得一脸猥琐,“给补废了!现在是看着人高马大,其实里头早就空了,风一吹就倒!”
“哈哈哈!”
“真的假的?不能吧!”
“哎呀,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花钱买罪受啊!”
整个澡堂子瞬间炸开了锅,充满了快活的空气。男人们对这种荤素不忌的桃色笑话,有着天然的兴趣。一时间,各种不堪入耳的猜测和粗鄙的玩笑话,在蒸汽弥漫的澡堂子里此起彼伏。
这个传闻,就像长了翅膀,以一种惊人的速度,从澡堂子飞向酒馆,从酒馆传到街头巷尾。不过半日光景,整个金陵城的市井之间,都在津津乐道地谈论着周大官人的“隐疾”。
当周府的马车招摇过市时,路边百姓的眼神都变得古怪起来。他们不再是单纯的畏惧或羡慕,而是多了一丝掩饰不住的、看笑话的揶揄。
……
而此刻的周府,正被一种低气压笼罩着。
周大富坐在书房的名贵太师椅上,一张肥脸涨成了猪肝色。就在刚才,他最喜爱的一只前朝官窑青花梅瓶,被管家周福“失手”打碎了。
“废物!通通都是废物!”他指着跪在地上,浑身抖得像筛糠一样的周福,破口大骂,“一个瓶子都拿不稳,我养你这条狗有什么用!”
周福只是一个劲地磕头,嘴里不断告饶:“老爷饶命,老爷饶命!是小的手滑,是小的不小心……”
他的额头磕在冰凉的金砖地面上,发出“咚咚”的声响。没有人看到,他低垂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快意的火花。
就在前一天晚上,他用小六子给的银票,赎回了儿子的手。当他那个不争气的儿子抱着他的腿,哭得涕泪横流时,周福心中对周大富最后的一丝敬畏,也彻底烟消云散了。
此刻,他扮演着一个惊慌失措的奴才,心里却在冷静地执行着小六子的第二个指令——制造混乱。
打碎花瓶只是开始。
过了一会儿,账房先生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脸色惨白:“老……老爷,不好了!您吩咐给‘迎亲’队伍采买金银绸缎的五千两银票,不……不见了!”
“什么?!”周大富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肥肉一阵乱颤。
“找!给我挖地三尺也得找出来!”他咆哮着,唾沫星子喷了账房先生一脸。
整个周府立刻鸡飞狗跳起来,下人们翻箱倒柜,却连银票的影子都没找到。
周大富气得在书房里来回踱步,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他感觉一切都不对劲了。生意上的对头莫名其妙地开始疏远他,府里的下人笨手笨脚,接二连三地出岔子。他总觉得,有一张看不见的网,正在慢慢收紧,让他喘不过气来。
就在他心烦意乱,几欲抓狂之际,一个贴身小厮又小心翼翼地凑了过来,声音细若蚊蝇。
“老爷,外面……外面都在传一些……一些对您不好的话……”
“什么话?说!”周大富一把揪住他的衣领。
小厮吓得魂不附体,结结巴巴地将外面那些关于“虎狼神丹”的流言,学了一遍。
听完,周大富的脸,瞬间由红转青,由青转紫,最后变得铁黑。他双目圆瞪,胸口剧烈起伏,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是一台即将爆炸的风箱。
“谣言!都是谣言!”他猛地一甩手,将小厮掼在地上,随手抓起桌上的端砚,狠狠地砸在了墙上。
“砰!”
名贵的端砚碎成了几块,墨汁四溅,在雪白的墙壁上留下了一大片污迹,如同他此刻无法洗刷的耻辱。
他感觉全金陵城的人都在背后嘲笑他,那些鄙夷的、戏谑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院墙,将他刺得千疮百孔。
“查!给我去查!到底是谁在背后嚼舌根子!查出来,我扒了他的皮!”
周大富疯狂地嘶吼着,声音在空旷的书房里回荡。
然而,他话音未落,门外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家丁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带着极度的惊恐,声音都变了调。
“老爷!不好了!金陵知府派人送来帖子,说是……说是接到匿名举报,查获了咱们在瓜洲渡的一艘货船,上面……上面全是私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