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几十年来,大明诸臣上奏,恐怕从未有如郭应麒这般迅速被送达御前者。
“这个郭应麒,脑子倒还算灵光,朕如此信任他,将警部交由其掌管,也算没有看错人。”
朱由校阅罢奏疏,心情颇为愉悦。
他未曾料到,郭应麒竟能想到启用罪囚与市井无赖,施行“以劳役抵罪”之策。
他正欲提及此事,对方却已主动上疏,且计划周详。
此举的确可为朝廷省下一大笔开销,缓解财政压力。
“奴婢手下番子回报,武定侯曾亲赴英国公府,与老国公密谈良久,返衙后便敲定了此事。”
听了王朝辅的禀报,朱由校心中已然明白。
原来主意并非出自郭应麒,而是得自他人指点。看来自己对他的评价,未免有些轻率。
但他并未因此轻视郭应麒——遇事肯请教谋士,虚心纳谏,亦是一种才能。只要事情办妥,过程如何,他并不苛求。
“王伴伴,批红吧。告诉郭应麒,朕准其所请,支持他推行‘以劳役抵罪’。但务必严加管控。”
“若将这些人放出后失于约束,惹出祸端,朕照样追究其责。”
王朝辅身为司礼监掌印太监,日日随侍皇帝左右,百官奏章皆经其手,自然清楚皇帝对此事之重视。
因此不敢有丝毫懈怠,内阁奏疏刚至,他即刻呈至御前。
“万岁爷放心,奴婢定会提醒武定侯谨慎行事。”
处理完郭应麒之事,朱由校便不再翻阅其余奏本,转而问向王朝辅:
“魏忠贤近日在做何事?许久未闻其动静了。”
听得皇帝提起魏忠贤,王朝辅精神一振,立即回禀:
“魏忠贤这些日子正焦头烂额呢。山东那边事务迟迟无进展,故而不敢面圣。”
“奴婢派去的番子前些时日回报,崔应元所行之事极不顺利,只抓了些无关紧要的小角色。”
“至于万岁爷此前交代的‘驱虎吞狼’之计,崔应元更是束手无策,毫无头绪。”
王朝辅与魏忠贤素来势同水火,彼此争权已久。
如此落井下石之良机,他又岂会轻易放过?
虽然他也清楚皇帝始终不会拿他如何,但能借此机会敲打一番,自己心里终究是痛快许多。
对于王朝辅所言,朱由校自然不会全盘采信。
魏忠贤究竟是何等人,他心中有数——此人虽贪婪成性、品行卑劣,但在效忠皇家这一点上,尚且可信。
更何况,他们二人之间的暗中较量与私怨纠葛,外人又岂会知晓?
不过,就眼下办事的成效而言,朱由校仍感不满。
如今云南与湖广皆陷战火,局势早已超出原先预料。
倘若山东再起动荡,他势必难以兼顾。
正所谓世事难料,原计划中铲除孔家的图谋,恐怕只能暂缓施行。
“你去传朕口谕,命他即刻着手处置,务必将一切祸患消弭于未萌。若将来需朕调兵前往山东平乱,那他这东厂厂督的位置,也就到头了。”
听到皇帝或有罢免魏忠贤之意,王朝辅心头不禁泛起一丝窃喜。
只要魏忠贤失势,不再执掌东厂,自己便将成为宫中最显赫的大太监,真正称得上内廷之首。
朱由校随即转身凝视湖广舆图,表面神色从容,内心却难掩忧虑。
湖广一旦被战火摧毁,对大明国本而言,无疑是一次重创。
尤其此刻他已彻底开罪南直隶诸势力,更须仰赖湖广这一粮赋重地支撑朝局。
因此,他只能寄望吴胜早日荡平叛军,凯旋复命,奏报捷音。
而今的他,已无法依循过往史书中的轨迹行事,
必须完全凭借自身才智与决断,独立应对眼前重重危机。
朱由校只觉肩上重压倍增,如负千钧。
吴胜作为皇帝亲自选定、委以重任的平叛主将,绝非等闲之辈。
在率军南下的途中,他持续招募士卒,虽因此延缓行军速度,但从整体来看反而争得了宝贵时间。
尚未进入湖广境内,其部下兵力已达八千有余,新募者逾三千人。
再加上湖广本地数个卫所协防,可战之兵总计过万。
尽管其中半数为新兵或卫所军户,但凭仗手中五千羽林精锐,吴胜仍有十足把握。
剿灭那些乌合之众般的苗疆叛贼,实属绰然有余。
于是在大军稍作休整、探明战况及敌军活动范围后,吴胜立即挥师挺进湘西地区。
……
宣武门外,一座临时营垒悄然立起。
除几排简陋帐篷外,别无他物。
此处却聚集了数万人马,正是原五城兵马司所属的官丁衙役。
张世泽将在此处主持甄选,择优录用,筹建城防军。
他先依名册逐一核对身份,继而按年龄筛选,剔除年迈体弱者。
最终留下者,多为二十至三十五岁之间的青壮男子。
经此两轮筛选,原两万余人竟仅余不足一万合格者,令张世泽亦为之震惊。
望着眼前大批被淘汰之人神情落寞,张世泽沉吟片刻后开口道:
“尔等家中若有适龄子弟,可携其前来寻我,若通过考核,同样可入城防军服役。”
原本灰心丧气、打算另谋生路的众人闻言,顿时重燃希望,激动不已。
纷纷叩首谢恩:
“多谢小公爷!”
待众人散去,张世泽即刻启动初步训练事宜。
他特地从羽林军调派两千老兵,专职负责操练与考评。
在这些经验丰富的将士带领下,训练进展迅速且井然有序。
虽陛下未曾明示城防军的具体标准,但他仍依照辅兵营规制严格施行。
所以对于此次的训练考核,他同样极为看重。
毕竟如今独揽一军大权,与郭应麒所思所想一般,皆欲建功立业,成就一番伟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