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
古老的号角声,如同一把锋利的刀,瞬间剖开了这片山谷虚假的宁静。
祭坛之下,火光冲天。
无数部落族人从黑暗中涌出,他们手中的火把连成一片滚烫的星河,映照着他们因狂热信仰而扭曲的脸庞。愤怒的咆哮声,混杂着那苍凉的祭祀之歌,化作排山倒海的声浪,向着我们这群“亵渎者”席卷而来。
完了。
我们被瓮中捉鳖了。
这一刻,无论是训练有素的靖王影卫,还是诡秘莫测的凤衣台杀手,脸上都闪过了一丝凝重。云深(幕玄辰)已经退回到我的身边,将我护在身后,他手中的匕首在火光下泛着冷光,肌肉紧绷,如同一头准备殊死一搏的孤狼。
而我,却依然深陷在方才那极致的震惊之中。
《流云飞袖》……
凤鸣……皇后……秦家……
一个个词语在我脑中炸开,几乎要将我的理智撕碎。我死死地盯着那个戴着银色面具的身影,迫切地想要看穿那张面具,看清那双眼睛背后的真相。
他(她)到底是谁?与我秦家的灭门血案,到底有何关联?!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靖王的影卫与凤衣台的杀手们,竟不约而同地做出了一个相同的选择——他们放弃了彼此间的缠斗,如一支支离弦的箭,同时向着祭坛顶端冲来!
他们的目标,依然是那个石匣!
他们想在被部落人海淹没之前,抢走星石!
云深一咬牙,低喝道:“护住石匣!”
他很清楚,石匣是我们的护身符。只要东西还在,这场混乱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瞬间,小小的祭坛顶端,成了风暴的中心。
云深以一敌众,同时对上了冲得最快的两名影卫和一名凤衣台杀手。而我,则再次对上了那个让我心神俱裂的凤鸣。
杀气!
前所未有的,浓郁到几乎化为实质的杀气!
所有人的杀意,所有人的贪婪,所有人的决绝,在这一刻,于祭坛顶端这方寸之地,激烈地碰撞、压缩、汇集!这股纯粹的、负面的精神能量,如同最猛烈的燃料,尽数灌注到了那个被所有人觊觎的源头——
那只黑色的石匣。
“嗡——!”
一声奇特的、仿佛来自宇宙洪荒的嗡鸣,毫无征兆地从石匣中爆发开来。
紧接着,一道幽蓝色的光柱,冲天而起!
那光芒,比天上的月华更清冷,比最纯净的宝石更璀璨。它驱散了周围火把的昏黄,将整个祭坛笼罩在一片诡异的蓝色光晕之中。
一股无形的、沛然莫御的能量冲击波,以石匣为中心,轰然扩散!
“呃!”
离得最近的我,只觉得大脑仿佛被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眼前瞬间一黑。所有声音都消失了,那震耳欲聋的咆哮,那苍凉悲戚的歌谣,那金铁交鸣的闷响……全都在一瞬间被剥离。
我的身体仿佛失去了重量,又仿佛被灌满了铅汞。
无数混乱、破碎、却又无比真实的画面,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地涌入我的脑海!
我“看”到了——
浩瀚无垠的星海中,一颗颗蓝色的“星辰”燃烧着,划破天际,坠向大地。
一座无法用言语形容其宏伟的、由光芒构筑的巨门,在天穹之上缓缓开启。
我“看”到无数与我身上这件劲装相似、却又更加古老华丽的先民,他们站在类似祭坛的地方,神情肃穆而虔诚。在他们面前,数以万计的“祭品”——那些是活生生的人——没有流血,没有哀嚎,他们的身体在一阵柔和的蓝光中,渐渐变得透明,最终化作无数闪亮的光点,汇入那通天的巨门之中……
那些场景,比蛮族血腥的活祭,更加恢弘,也更加……冷酷。
这才是“献祭”的真正模样吗?
这才是“守护者”最初的使命吗?
这股能量冲击来得快,去得也快。
当我从那灵魂被撕扯的剧痛中挣脱出来时,发现整个战场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
祭坛下的部落族人,被这“神迹”惊得匍匐在地,瑟瑟发抖。而祭坛上的所有人,无论是云深,还是凤鸣,亦或是那些影卫杀手,全都脸色苍白,显然都在那股冲击中吃了不小的亏。
所有人都暂时停手,惊疑不定地望着那只仍在“嗡嗡”作响、散发着幽光的石匣。
可这死寂,仅仅维持了不到三个呼吸。
“沙……沙沙……”
一阵奇怪的、仿佛是枯叶被拖过地面的声音,从山谷边缘的瘴林中传来。
那声音起初很轻微,但很快,就变得越来越密集,越来越清晰。
“那……那是什么?”一名凤衣台的杀手声音发颤,指向林中。
所有人的目光,都顺着他指的方向望了过去。
然后,我们看到了此生最恐怖的一幕。
一个身影,摇摇晃晃地从黑暗的林中走了出来。他身上穿着的,是靖王府密探的服饰,但早已破烂不堪,身上布满了可怖的伤口,甚至可以看到森森白骨。
那是……之前被“极乐血蛊”杀死的那些干尸之一!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第十个……
数十具本应早已死透的尸体,一个接一个地从林中“站”了起来。他们行动僵硬,姿势扭曲,如同被无形的丝线操控的木偶。
最让人毛骨悚然的,是他们的眼睛。
那本该是空洞腐败的眼眶里,此刻,竟燃起了两点幽蓝色的火焰!那颜色,与祭坛上那枚星石所散发出的光芒,一模一样!
他们脸上那种诡异的“极乐”笑容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绝对的、没有任何生命迹象的麻木。
“星傀……”
我的嘴唇无意识地翕动着,吐出了一个不知从何而来的词汇。仿佛是在刚才那段被灌入的记忆碎片中,我曾见过这种东西。
被星石能量侵染、操控的……活死人。
“吼——!”
离我们最近的一具“星傀”忽然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猛地朝祭坛冲了过来!他的速度,竟比生前还要快上三分!
一名离得最近的靖王影卫下意识地挥刀格挡。锋利的短刀,瞬间便将那星傀c的一条手臂齐肩斩断!
然而,那星傀却仿佛毫无所觉,断臂处没有流出一滴血,他只是用剩下的一只手,死死地抓住了那名影卫,然后张开嘴,狠狠地咬了下去!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夜空。
那名精锐的影卫,竟被活生生地从脖子上撕下了一大块血肉!
这一幕,让所有见惯了生死的杀手,都感到了发自内心的寒意。
这不是武功,不是蛊术,这是一种他们从未见过的、完全无法理解的、纯粹为了杀戮而存在的怪物!
“撤!”靖王影卫中,传来一声低沉的命令。
“走!”凤鸣的声音也第一次带上了急促的意味,他(她)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又看了一眼祭坛上的石匣,身形一晃,竟是朝着另一个方向突围而去。
但,已经晚了。
更多的星傀,已经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他们彻底堵死了所有下山的路!
局势,在这一瞬间,彻底逆转。
我们不再是三方混战的夺宝人,而是变成了被困在孤岛上,共同对抗着不断涌来的、不知疼痛、不知疲倦的丧尸狂潮的……猎物。
云深将我拉到他身边,与仅剩的两名影卫和三名凤衣台杀手,下意识地背靠背,组成了一个小小的防御圈。
曾经的敌人,在更恐怖的、非人的威胁面前,被迫结成了最脆弱的同盟。
“怎么办?”我急声问道,看着一个个悍不畏死的星傀冲上祭坛,心中一片冰凉。
“守住!”云深的声音冷静得可怕,“它们的能量,源于那块石头!只要我们守在它旁边,它们就不敢轻易靠近!”
果然,那些星傀虽然凶猛,但在冲到距离石匣三丈范围时,动作明显变得迟滞和犹豫,仿佛在畏惧着能量的源头。
这给了我们一丝喘息之机。
可这喘息,又能持续多久?
我抬起头,看着那幽蓝色的石匣,它像一颗跳动着的、邪异的心脏,每一次脉动,都让山谷中那些“星傀”变得更加狂躁。而祭坛之下,那些部落族人也陷入了彻底的混乱,有些人吓得屁滚尿流,有些人则跪在地上,对着那些活死人顶礼膜拜,以为是“神罚”降临。
三方精锐,加上我们,被死死地钉在了祭坛之上。
周围,是无穷无尽的蓝色眼眸。
脚下,是陷入癫狂的原始部落。
偷星石?救人?家族的秘密?
在这一刻,所有的计划和疑问,都变得苍白无力。
我们唯一的念头,只剩下了一个——
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