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翟城的夜色比往日更沉,府衙后院的密室内,烛火被风帽罩得只剩一点昏黄,映着天宇指尖划过的舆图。图上用朱砂标着密密麻麻的线条,从彭城蜿蜒至荥阳,像一条条猩红的血管——那是楚军的粮道,此刻正被十余支暗探的目光紧紧盯着。
“睢水漕运三日一趟,每队三十艘粮船,护卫兵卒两百,船头插‘楚’字旗,夜间用红灯笼标识。”天宇低声念着密信上的字,指尖在睢水沿岸的渡口停顿,“鸿沟陆路更频繁,每日辰时、申时各过一队马车,每队五十辆,骑兵护卫一百,带着猎犬。”
亲兵捧着刚送来的情报,声音压得极低:“张斥候传回消息,楚军在陈留设了粮库中转站,囤积的粮草够荥阳前线吃半个月,守将是项声,此人贪酒,每晚必在粮库旁的酒肆喝到三更。”
天宇抬眼,烛火在他瞳孔里跳动:“贪酒?这倒是个破绽。让张斥候盯紧酒肆,看看他酒后会不会漏嘴,比如粮库换防的时辰、巡逻的间隙。”他顿了顿,又添一句,“别打草惊蛇,咱们要的是情报,不是厮杀。”
一、暗探潜行:流民商贩里的“影子”
韩地与楚境交界的陈留城郊,几个破衣烂衫的流民正蹲在路边,捧着粗瓷碗喝稀粥。其中一个面黄肌瘦的汉子悄悄抬眼,扫过不远处的楚军粮库——朱漆大门紧闭,门口两队士兵执戟而立,腰间的铜铃随着步伐轻响,那是防止士兵偷懒的“警铃”。
这汉子是天宇派来的暗探之一,本名赵七,原是韩地猎户,最擅长伪装。此刻他灰头土脸,指甲缝里全是泥垢,混在真流民里毫无破绽。方才他故意“晕倒”在粮库外,被巡逻兵驱赶时,顺势记住了士兵换岗的口令:“星河入淮”——这四个字,已通过藏在发髻里的密信传回阳翟。
离粮库半里的酒肆里,一个穿青布短打的商贩正给掌柜算账,算盘打得噼啪响。他是暗探钱六,伪装成收绸缎的行商。方才项声带着亲兵来喝酒,他借着添酒的功夫,听清了项声对副将说的话:“……后日有批新粮到,从睢水运来的,让弟兄们打起精神,别出岔子。” 这话刚落,他指间的算珠就多拨了两颗,那是给窗外望风的同伴发信号——“有新动向”。
更远处的鸿沟岸边,一个撑船的老艄公正慢悠悠地摇着橹,船尾堆着几捆芦苇。他是暗探老周,已在这河道上撑了二十年船。此刻他看似在看水情,眼角余光却记下了粮船的吃水深度——比昨日深了两寸,说明今日运的粮更满;船头的士兵比往日多了十个,腰间还多了柄短弩。这些细节,将化作舆图上的批注:“鸿沟粮船载重增加,护卫增兵,配短弩。”
天宇看着陆续传回的情报,在舆图上画出三道线:红线是睢水漕运主道,蓝线是鸿沟陆路,黄线是连接两者的陈留中转站。“漕运怕火攻,陆路怕伏击,中转站怕内应。”他用狼毫在三处各点了个圈,“这三个点,就是楚军的软肋。”
二、刘邦的“坐山观虎斗”
荥阳汉营的军帐里,刘邦正对着韩地舆图皱眉。张良站在一旁,指尖点着阳翟:“主公,天宇加固城防,又派人查楚军粮道,显然是想坐收渔利。”
“坐收渔利?”刘邦哼了一声,拿起案上的密报,“他派去楚境的暗探,有一半被咱们的人‘救’了回来,还‘无意’中透露了楚军在陈留的粮库位置——这小子,是想借咱们的手去烧粮啊。”
张良轻笑:“他不敢明着与项羽为敌,便想借主公之力。不过这样也好,楚军粮道一断,荥阳的压力就小了。”他话锋一转,“只是天宇据守韩地,既不附汉,也不助楚,这‘中立’姿态,怕是想等咱们两败俱伤,他好占韩地为王。”
刘邦捻着胡须沉吟:“不管他想什么,只要他能给项羽添堵,就让他折腾去。”他提笔写了封亲笔信,“你派人送去阳翟,就说‘韩地安危,关乎楚汉战局,若需粮草支援,汉军愿分三成’——给他点甜头,让他继续盯着楚军粮道。”
信使出发时,刘邦望着韩地方向冷笑:这天宇,以为藏在韩地就能当渔翁?等收拾了项羽,再回头算这笔账不迟。此刻他最要紧的,是守住荥阳,拖垮楚军,至于天宇这颗棋子,暂时还得用着。
三、项羽的“焦头烂额”
楚军大营的帅帐里,项羽将酒爵狠狠砸在地上,青铜碎片溅起,吓得帐内众将噤声。“废物!”他指着跪在地上的粮官,“三天丢了两批粮,你们是眼瞎了还是腿断了?!”
粮官瑟瑟发抖:“回大王,是……是韩地来的流民,突然袭击粮队,他们熟悉地形,抢了粮就往山林里钻,骑兵追不上……”
“韩地流民?”项羽瞳孔骤缩,猛地想起那个占了阳翟的天宇,“又是他搞的鬼!” 他早想分兵去收拾韩地,可荥阳前线被刘邦死死缠住,彭越还在梁地不断袭扰,根本抽不出兵力。
范增拄着拐杖上前:“大王息怒。天宇此举,无非是想逼咱们分兵,好减轻刘邦的压力。如今粮草吃紧,当务之急是守住陈留粮库,再从彭城调些兵力护粮。”他压低声音,“韩地暂不可急图,等破了荥阳,回头再拿天宇祭旗不迟。”
项羽咬牙,一拳砸在案上,舆图上的韩地被震得褶皱:“传令项声,让他把陈留粮库的护卫加三倍,再派五千骑兵沿鸿沟巡逻!告诉天宇,敢动我楚军的粮,我定踏平阳翟!”
帐外的风卷着沙尘掠过,吹得帅旗猎猎作响。项羽望着荥阳方向,又瞥了眼韩地,只觉得这两处像两块磨脚石,正一点点磨掉他的耐心,也磨掉楚军的锐气。
四、天宇的“执棋者”姿态
阳翟府衙的灯光亮到后半夜,天宇将最新的粮道图铺在案上,上面已标注出楚军护卫的薄弱时段:睢水粮船在寅时换岗,此时士兵最困倦;鸿沟陆路在午时休息,护卫会聚在树荫下吃饭;陈留粮库在亥时换防,项声通常这时在酒肆醉醺醺地发号施令。
“把这张图抄三份。”天宇对文书说,“一份留底,一份给汉军信使‘不小心’看到,一份让暗探‘遗落’在楚军巡逻队经过的路上。”
亲兵不解:“大人,给汉军看还能理解,给楚军看岂不是打草惊蛇?”
天宇笑了笑:“让楚军知道咱们在查粮道,他们定会加强防备——防备得越严,投入的兵力就越多,荥阳前线的兵力就越少,这是其一。”他指着陈留的位置,“项声本就贪酒,若知道自己的把柄被咱们抓住,定会疑神疑鬼,说不定会自乱阵脚,这是其二。”
他走到窗边,望着天边的残月:“刘邦想借咱们牵制项羽,项羽恨咱们断他粮道,咱们就站在中间,让他们谁也离不开谁,谁也吃不掉谁。” 韩地就像天平的支点,此刻他手里的粮道情报,就是那枚能让天平倾斜的砝码。
窗外的暗哨传来三短一长的哨声——那是“平安”的信号。天宇知道,今夜的韩地很静,但静水下的暗流,已足够搅动楚汉的战局。他提笔在舆图上写下“三方成”三个字,墨迹透过纸背,仿佛要在韩地的土地上,刻下属于他的印记。
夜色渐深,阳翟城的更夫敲过三更,梆子声在寂静的街巷里回荡。陈留的酒肆里,项声还在举杯痛饮,浑然不知窗外有双眼睛正盯着他的酒杯;鸿沟岸边,老周的船悄悄靠岸,将记录着粮船动向的竹片藏进芦苇丛;荥阳的汉营里,刘邦对着韩地舆图若有所思;楚军帅帐中,项羽的怒吼还在帐内盘旋……
三方的目光,都隐隐投向韩地这块看似不起眼的土地。天宇站在阳翟城头,望着星河流转,知道属于他的棋局,才刚刚开始。